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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你会看到儿孙满堂的。”楼然慎重承诺,搂着母亲的肩,往屋子的方向走回去,“您现在再清心逍遥一两年吧!等我跟耘禾有孩子了,您可要回来帮我带喽。”

  “哎,那是当然要的。”这话题她很爱,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在进屋之前,还是有点不放心的交代道:“小然,结婚之后,就别再想起丰禾了,好好过日子吧。”

  “我发誓,这辈子绝不再想了。”

  当然不用想,因为人就在他身边,这辈子都在,再也无须担心一边心碎一边想念着了,他发誓,这辈子再不受这样的苦了,曲耘禾允了他的。

  她允了,就会做到。

  (之四·扫墓)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你说,扫着自己的墓,是怎么个断魂法?”

  曲耘禾站在墓碑前,看着自己曾经的名字被铭刻在上头、曾经的身体骨灰被埋在墓里头,心中真是百味陈杂,这种两两相望的感觉,真是太奇特了的说……

  “我正想问你感想呢,没想到你倒是先问我了。”遗照惯例,把满篮子的七里香撒匀在黑色大理石墓地上,才走回她身边,一同望着丰禾的名字。

  今年的清明节是四月四日,也就是昨天,楼氏宗亲共聚在这私家山区墓地大祭,而今天,四月五日,是属于丰禾一人的清明节,向来不与楼家列祖列宗共享祭祀,即使葬他的地方就在楼氏的地盘上。

  “当年我虽然在遗嘱上写着由你全权办理我的后事,不让我父母插手,但我真的不认为我父母有那么好摆平,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还记得自己病入膏肓那会儿,父母没次分别来看他时,都企图要他改变主意,说什么落叶归根的,哪有让外人插手的余地,总是吵得他头痛欲裂,直到被赶来的楼然轰走才算完。

  楼然哼一声,才道:“他们两位老人家,一个要带你去印尼,说在那边买了私家墓地,把祖宗都迁过去了,地方大风水又好,还是什么龙穴来着,比我楼家这块犄角地好上千倍不止,说你葬在那儿,下辈子一定贵不可言,切!印尼能有什么风水宝地,还龙穴呢!那他们一堆天灾人祸金融危机以及华人大屠杀的,又是怎么回事?”冷笑声,接着道:“另一个说要带你到加拿大,说那边风景好,又有她可以相伴,我问那位老太太说,人活着时你就丢他一个人在台湾讨生活了,也没想过一个儿童需要大人相伴,怎么人死了,你就有空说要相伴了?”

  “这么毒舌,当时你一定气坏了。”她搂住他腰道。

  “没气坏,就只是实话实说,倒是他们脸色都不太好。”耸肩。

  “你干了什么好事气坏他们?”曲耘禾很了解纯粹的毒舌并不能真的气坏他父母,他们可都是很坚心如铁的人呢。

  “当他们得知你已经病故,赶来台湾时,我已经将你的法事做完、身体烧成骨灰、葬进这儿了。”

  “……我猜,病故通知是你发送给他们的吧?”

  “当然是我,还能有谁?”

  “……而那两份送向印尼与加拿大的通知函,大概是托了海运吧?”

  楼然很扼腕的哎呀一声:“我该想到用海运的,等他们收到都一个月之后了,那我就可以把你的法事做得更华丽盛大一点,真可惜,平信邮寄国外还是送得太快了。”

  懒得理他的杰作,总之三方斗法的最终结果就是楼然赢了,她一点也不意外是这个结果,不管过程有多么艰辛。

  楼然当然也没兴趣多说那些不相干又不愉快的事,指着丰禾墓边的一块空地道:“这里,曾经是我留给我自己的墓地,而现在,它变成我们两人的了,对这里的风景,还满意吗?”

  曲耘禾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最后停顿在海的方向,这里是台湾的东北角,可以远眺太平洋的波光,白天有旭日东升的朝气蓬勃,夜晚则有海上生明月的婉约意境,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山光水色,日出月升,这大概是我们这辈子住过的,最好的地段了。”

  “因为最好,所以用来长眠。”

  “哎,墓旁有挚友,同穴有爱人,你这也算是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啦。”她笑盈盈的看着他,一脸恭喜的样子。

  楼然拿额头轻撞她一下。“彼此彼此,同喜同喜。”

  两人闲笑完,接着就做起扫墓流程,曲耘禾不懂这些,都随着楼然做,忙完一切后,他们一同盘腿坐在墓碑前的大理石明堂上,将带来的酒放在碑台上,由于酒水祭品都是楼然准备的,所以曲耘禾现在才看清带来的是什么酒——

  “台啤凤梨啤酒?”曲耘禾扬眉,“上回我说挺好喝,还被你笑说这叫果汁,不叫酒,怎么买来拜我啦?”

  “当然是因为今年忘了准备加拿大冰酒。”往年他都带一瓶加拿大冰酒过来,因为那是丰禾生前唯一喝过的酒。

  “少来,你以为我没发现地下室的酒窖存了好几瓶!”

  “你现在不能喝有太多酒精含量的饮品,既然喜欢这种没什么酒精的果汁啤酒,那以后馋酒了,正好喝这个。”

  “你陪我喝?”

  “当然,不管什么,我都奉陪。”楼然理所当然的说完,便将三瓶啤酒都打开,一瓶供了丰禾,一瓶交给曲耘禾,两人同时仰头喝了一大口,清甜的酒液与细致的泡沫一路从嘴里清凉到肚子里,霎时暑气全消,全身都舒服起来了。

  楼然将她搂过来,把酒朝着丰禾的墓碑道:“敬过去。”

  曲耘禾也跟着照做,将啤酒高举:“敬过去。”

  接着,不约而同,两人将手里的啤酒瓶互相轻碰了下,同时发声,说出一样的话,“敬现在。”

  “那,未来呢?”曲耘禾目光扫向那块墓地预定地。

  楼然额头抵着她的,很有想象力的笑道:“你问我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吗?当然就是,儿孙们在我们的墓前一边扫墓一边很文艺的念都会乡愁啦!”

  ——儿孙在外头,阿公阿嬷在里头……

  很美好的未来,不是?

  —全书完—

  后记(一)基情四射

  于是,我写了一本耽美……

  在完成这本书之后,我是这样想的。

  其实,在开完之时,我只是觉得“男变女”这个题材很有趣,之前稍稍写过一点,却一直觉得意犹未尽,总想再开一本来把一些想法给阐述得更完整,于是就有了这一本,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写了一本耽美,而不像言情。

  爱情与友情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它的界线可以有多模糊?以致于模糊到暧昧?

  我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些久到差不多都要遗忘掉的中学时光里,那个年代流行男女分班,男性这种生物像是只存在于银河系之外,与女生们的世界完全不相干,于是,班里交情特别好的女孩们,也不称什么结拜姐妹了,直接“老公”、“老婆”的嚷嚷开来,还以交情的亲密度区分“大老婆”、“二老婆”、“小老婆”之类的排行,而往往姐妹淘里最有人气或最有服务精神的那一个,便顺理成章当了“老公”。

  在没有男性的世界里,女性们将友情以爱情扮演,还煞有其事的把上课偷传的纸条戏称为情书,在虚拟的角色里自得其乐,这些种种,算是在那段青涩且压抑的惨淡岁月里,唯一能轻松点的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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