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怪大块头,总是沉静淡定,不过恼到极点时会脱鞋打他,想到那一幕,明明该因被羞辱而生气的,可是他却突地笑了。
“你在笑什么?”他的笑声让她不由自主张开了眼。
“我比较习惯你泼辣的样子。”充满了生气……双潋泼水眸非常有神,比她现在病怏怏的模样好上太多。
“我才不泼辣。”
“你脱鞋打我还不算泼辣?”他不禁发嘘。
“是你太过分。”她抿紧小嘴,粉颜泛着红晕。
“是我逼你的?”他眼皮抽动。
“对,是你逼我的。”她用力点着头。
金如秀瞪着她,他应该要生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喜悦从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像浪潮一样地打上来,让他守不住佯怒的表情,打弯了他死命固守的唇角,就连桃花眼都笑眯了。
龙静直睇着他,也不知道是因自己身体不适还是撞邪了,突然的,她觉得金如秀……其实很好看,此刻的他像个孩子般,没有半点算计和凶恶,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迳自笑得开怀,愉悦得非常纯粹。
“好,就算是我逼你的好了,但我必须跟你澄清,我没有看你不顺眼,你也没有得罪我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对付龙家?”
“因为……”他撇了撇唇。“我以为你降价是故意在给我下马威,是在嘲笑我,所以我当然要反击。”
龙静没力地闭上眼。“我没有,我只是想说成本降低了,就便宜给客人而已。”
“你不解释,我当然会误会。”
“你又没问。”
“你认为咱们在那当头是可以过问这些细节的关系吗?”
“什么关系,同行竞争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耍恶劣手段是最要不得的。”
“好,我答应你,往后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他突来的承诺教她一愣,他……还挺直率的,也算是知错能改。“如果可以,那当然很好……”好怪,刚刚她还难过得快掉泪,可是和他这样聊啊聊的心情竟开朗了些。
“还有,我再说一次,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从来没有。”
龙静眨了眨眼,面对他认真无比的神色,她的心突然狠狠地颤动着。
“你呢,你讨厌我吗?”他追问着。
她一愣,小手抚着胸口。“我没有啊……我说了,是你先……好吧,我想我们应该是误会一场,我不讨厌你,当然如果你说到做到,我会觉得更好。”
“不讨厌?”
“嗯。”
“真的?”
“我都说了不讨厌啊……”她为什么要毫无理由地去讨厌一个人?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误会,他不再凶恶瞪着她,他不再对付龙家油行,她为什么要讨厌他?
当年初相遇时,她听见龙嫣的姐妹淘直说着他是在看龙嫣,而龙嫣又嘲笑她这个庶出的人不该出现在那个场合,所以她才会冷着脸离开……他那时的凶恶瞪视,无疑地让她更难过。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瞪着自己,还曾经因此难过了好一阵子,觉得自己不管走到哪都是被讨厌的……龙静思忖着,眼前的金如秀却突地笑咧嘴,笑柔了那双总是嗜怒的眸,仿佛有一室的月华笼罩着她。
这样的他让她转不开眼,让她的心……莫名的悸动着。
察觉她的注视,他垂眼晚去,两人对视着,莫名的,他想要拨开她凌乱的发丝,想要轻抚她微微晕红的颊,想要……
突地,门板被打开。
“二少,药熬好了,你要的菜粥下人也煮好了。”朱太夫站在门外说着,下人立刻将药和粥端了进来。
一种好事被打断的不满感让金如秀低声咆哮。“菜粥煮得这么快,你该不会是用隔夜饭煮的吧?”
“呃,我……”
“你!”还真的是,这混蛋老家伙,就跟他说要用白米慢煮了,结果却拿隔夜饭敷衍了事,真是活腻了!
“不要这样,能吃就好。”龙静闻言赶紧出面缓颊。
这话听来听去,才知道原来是他要朱大夫准备一点吃食。既然是他们麻烦了人家,怎能要求人家面面俱到,况且现在是三更半夜。
“隔夜饭耶!”
“有隔夜饭就很好了。”她细声道。
“你堂堂龙二千金……”
“千金又如何,不过虚名。”
她的淡泊让金如秀一把火烧不起来,只好摆了摆手,让朱大夫和下人都先退下。他端起桌上的菜粥,拿起汤匙搅着,瞧里头根本没什么菜,简直可以说是清粥,不禁更恼火。
那混蛋老家伙真的是很想死,拿了他的银子,居然只给一碗清粥,改天不整死他,他金如秀就跟他姓!
“龙二千金,你看人的眼光不怎么准。”
“什么意思?”
“这大夫不是什么好人。”收了钱办事还不牢靠,那就代表要是哪天别人向他行贿,他不只会照单全收,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暴露秘密。
“也不是恶人。”龙静垂着眼。“至少他愿意替我保守秘密。”
“照你这种说法,我不也是善人一个。”
“如果你的表情不要那么讨人厌的话。”
“你刚刚说了不讨厌我的。”
“现在指的是你凶恶的表情。”他像刚刚那样笑着不是挺好的。
“果然眼光不好……点监赏能力都没有。”他哼了声。
不是他自夸,他金如秀可是文武双全,面若桃花,形若梧桐,家财万贯,如此上等珍品,她居然不懂得欣赏……可悲。
龙静轻叹了一声,没力气跟他抬杠。
“凑和着吃点吧,我刚刚问过那混蛋大夫了,他说若是空腹饮这药,恐怕会闹胃疼,所以你还是多少吃点垫底。”
她微诧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心思细腻到去问这些问题。她试着要爬起身,然而才一动,就觉得肚子里一阵收缩。
“你动什么,躺着。”他没好气地瞪她。“你负责张嘴就好。”
龙静瞪大眼,看着他舀粥吹凉,送到她嘴边。
他在干么,他们有熟到这种地步吗?不,这跟熟不熟没关系,而是再怎么亲密的人,也难有如此亲昵的动作吧。
“张嘴,我吹凉了,只是委屈你吃这清粥了。”他的动作自然,趁着她呆愣的瞬间,硬是喂进她嘴里,再问:“好吃吗?”
“……好吃。”她嚼着,却尝不出味道,因为被他喂食的动作吓到。
“隔夜饭煮的怎么会好吃?”他不信地吃了一口,马上狰狞地皱起眉。“你的舌头有问题,这粥有锅底的焦味你没尝到吗?别吃了,我让并成去买些吃的来。”
“三更半夜的去哪买?”食堂酒楼都休息了。
“寒烟阁。”他想也没想地道。
销金窝里夜夜笙歌,厨子通常是忙到天亮,什么珍镰美喂没有端不出来的,要不是这里离金府远了点,他早千脆要并成回府差人准备了。
“不用麻烦。”
“也亏你一个千金不嫌弃。”
“千金?”今晚的她第二次为这身份哼笑。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龙府千金,至少她没有过过千金的日子。
“笑什么?”他问着,手没停的喂着。
“没什么,倒是你这喂食的动作相当自然,仿佛很习惯。”该不会是上寒烟阁和花娘玩假夫妻的游戏,玩到上手的吧……付着,她心底微微有些不舒服。
“当然习惯,我妹生病时都是我喂的。”
她微愣,对于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微赧。“是喔。”当他的妹妹真好,病了有人照顾。
“我娘生病时,我爹也是这么做的。”他说着,唇角不禁上勾。“我娘只要一病,我爹就跟着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