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可不可能,都过了这么多年,她再回想当年离开他时,她那种为了家坚决去奋斗的意念,此刻她竟没有那么坚决了。
时空不一样了,家里的环境也好些了,她的内心世界也不尽相同。
多年前她爸爸从大陆回来后失意了一阵子,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他向银行贷款,和他的厨师朋友余大同两人合资开了一家北平餐馆,卖的是北京菜,烤鸭是招牌特色。
刚开始的时候生意平淡,但渐渐的有了起色。
妈也辞掉辛苦的会计工作,到餐馆帮着记帐,就连已经嫁人的姊姊郭琉颖都去帮忙宾客订位带位的工作。
如今餐馆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小有名气,假日都要预约才有位子,一年前就把银行的贷款还清了,爸和他的朋友正计划要扩大营业。
所以他们的家境又恢复到小康,她不必再挣钱贴补家用,她有再读书的打算,现在有很多大学学分斑招生,她想半工半读。
工作那么久,她需要一点改变,一成不变的日子已教她厌倦。
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要跟爸妈商讨她的读书计划,爸妈听了她的想法,他们都很赞成。
而她为何会突然想改变……也是因为再遇见他的关系。
他的出现让她有再学的念头,她不想再窝在饭店里过着高不成低不就的日子。
那个生平无大志的她,已随着他的出现而振作,她想突破目前的境况。
她想要有不同的人生,她决定改变现状。
“跟你一样是单身。”她深吸了口气说。
况英爵没有回头,唇角拉了抹笑意,表情放松了许多,她真的没有别人,这总算是一点安慰。
“‘海风’到了。”况英爵在小店前停下车,郭芃颖跳下车来见到他唇上的笑意。
“你笑什么? ”她歪着头问他。
“想笑不行吗? ”况英爵将车子牵上红砖道,拿锁扣在轮胎上,上锁后,立直了身子,瞥着她说:“这车还挺好骑的。”
“是我爸买来运动用的。”
“伯父伯母还好吗?”
“还好啊,家里情况已经好多了,我爸开了餐馆,有要扩大营业的打算。”
“那很恭喜。”况英爵很替她高兴。
“我们走吧! ”他很自然的说了“我们”。
郭芃颖心脏失控地跳着,他的那句“我们”无形中传达着某种亲密的感觉。
他真的认为她跟他可以合称“我们”吗?
“这家小店一点也没变,真令人怀念。”况英爵察觉到她小小的心思,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将他和她合称为我们。
就只是自然而然地那么说。
郭芃颖更没想到他合说怀念这里,其实她也很怀念他们过去曾留下的足迹。
“我也是,我很久没有来了。”
“你有多久没来,我就有多久没来。”他盯着她悠远的神态,默默地让她揪住了心,她要真忘了他,怎还会怀念这地方。
“你……真的很恨我吗?”她多希望他不再恨她。
“不……然你希望我怎样?”他竟无法把不恨说出来,看着她无辜的大眼睛,他也很伤神,说真话又会怎样?
“我……没有什么希望。”她并没有资格期望他,她咬咬唇,心情低迷,迳自走进“海风”,坐到他们以前常坐的位子上,拿了点单看。
他看着她溜掉的背影,大步走向她,坐到她对面,冷不防地将她拿在手上的点单抽走,拿来自己看。
“嘿!”她抗议他的野蛮行为。
“你吃什么?”他头也没抬地说,心想她像是很在意他是否恨她,她悟性很差,他要还恨她的话,现在哪可能跟她一起坐在这里。
但他不想解释,她才是该说清楚她是否真心真意爱过他。
“就那个。”她鼓着聪帮子,故意说代名词。
“知道了。”他明白她说的“那个”是什么,在点单上用笔匀一匀,起身去付帐。
她呆住的看着他,她胡说一通他也知道她要什么?他还记得?
他付完帐回来了,两人面对面而坐,眼睛看着眼睛,心怦怦跳,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要先说哪一句。
“你还要去台中吗?”他打破了沉默。
“我就要辞职了。”她把想法说了出来。
“哦?! ”
“我想回来台北找工作,然后一边读书。”
“我赞成。”他欣然同意她的决定,在台北总是离他比较近,要见面机会也较多。
“你是我的家长喔! ”
“我是……”你的一夜老公,话在喉间,但他没有说出来。
她隐约之间似乎能感觉得到他要说的是什么,默默地胀红脸,他们确实是一夜夫妻,她时常回想起那天他们在饭店相遇时他所说的话——
“……你很像一个曾让我痛恨的人……郭芃颖……我的老婆……”
他其实很矛盾,既然恨她,怎又说她是老婆?
“招牌雪花冰来了。”冰店的工读生送来了他们点的冰,打断了他们各自的沉思。
工读生走后,况英爵把点缀在冰上的巧克力花一颗颗挑起,放到她的冰上面。“你喜欢的。”
她看着雪白的冰上头多出来的巧克力花,他没有忘记她的喜好,她很窝心。
默默地用汤匙在冰上搅和,挖了一口吃进嘴里,让昔日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
他也挖了大大一口冰放进嘴里,沉默的回味他们之问曾共有的沁凉香甜滋味。
“你说……在学校时那封情书是代笔,你替谁写的? ”他很平静地问出了心底的话。
郭芃颖顿了一下,看向他,他竟还记得这件事,算算都七年了,他竟还问起当年事。
她欲言又止,但她还是说了。“你的爱慕者,徐芸倩……”
“你那位同学。”他记忆中似乎曾在冰店里遇见过她,后来她掇家转学了,但他实在记不得她长什么模样。
“你记得她? ”
“不记得,你之前没说清楚的,不能问吗?”他更想知道的是:“既然不是替你自己写的,怎么会写得那么富有感情?”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当作是在写作文。”郭芃颖回想当时,说了实话。
况英爵抿起唇瞥她,好不容易平和的心,又开始滚沸。
她把写情书当作写作文?那么所有的浪漫情意都是杜撰的,凭空想像的吗?噢!他真该撕了那封信。
他也实在问不下去,他怕再问下去,她不晓得会说出什么叫他更意外的话,教他心脏无力,停止呼吸。
郭芃颖挖着冰,可她吃不下,他的目光中有无声的火光,很骇人,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况英爵倒是挖了冰大口大口吃,他全身火为般的痛苦,闷得很,很快地他盘子见底了。
“你的冰都快化了,还不快吃完。”他皱着浓眉问。
“我吃不下了。”她苦着脸说,在他恶然般的表情下,她怎么可能吃得下。
“要我喂你?”他戏谑地问。
她摇头,心揪着,细声问:“你的脾气好像变得不太好,一下子就变脸,很可怕。”
“有吗?”
他深呼吸,郁闷地看着她,并没有想要让她怕他,何况他要是阴阳怪气,还不都是因为她。
她耸耸眉头,推开盘子说:“如果你不开心,那我们回去吧!”
况英爵眉峰锁得更紧,她这么快就要甩开他?
这怎么行,他话还没问完。
不过就算今天不说,也还有明天,他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夹,取出一张名片给她。“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可以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