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从庄户里挑几个能言善道的妇人,训练她们怎么卖绢花,这是其一,夫人所制绢花,不但要与众不同,还要用高等的绸纱布料或精美王石,务求精致、鲜巧,能创出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好口碑,此为其二。”
“你要那些妇人挨家挨户去卖?可既是用高等纲纱布料所制,卖价定然压不下来,有几家人能买得起?”
“所以,不是挨家挨户去卖,而是只卖到皇亲国戚、权贵夫人家里,待名声传开后,再买一间铺子,专卖昂贵的绢花制品。”
他们一言一语讨论起来,越讨论越投契,看得云娘和奶娘露出会心一笑。
“皇亲国戚?开什么玩笑,连见都见不着的人物,还谈什么买卖。”诗敏撇撇嘴,讲上一大篇全是白搭,亏她还聚精会神,听得那么认真。
“谁告诉你见不着的?”他挑挑眉梢,笑得满脸得意。
“难道……你有办法?”不会吧,她攀上高枝啦?瞄一眼自己身上,可没长出什么凤凰毛。
“你说呢?”他不给她一个实心答案,偏是要将她吊着。
她哪是能被吊着的人,眨了眨大眼睛,诗敏追问:“你肯帮我?”这话是用问号,可口气笃定的咧。
好吧,她不爱被吊,他只好牺牲一点,把肉肴送到她嘴边。“是谁要我受人点滴涌泉以报的?”
用力拍手,听懂他的意思了,她乐歪眉毛说:“现在看起来,浮屠好像造得挺值得的。”
傅竞失笑,小人嘴脸,一点点利益就得意成这般,要是等她再大一点,还不成了个大奸商。
说做就做,她勾起舅母的膀子说:“舅母,您帮帮我吧,这银子咱们得赚,还得赚得叮当响。”
“什么银子能赚得叮当响?”
听到声响,众人齐齐转头,发现走进门里的是凌致清,诗敏飞快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软软地唤了声,“师傅。”
这些年,师傅早已取代父亲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有他在,便是什么事都不做,她的心呐,就是安定、笃实。
凌致清视线扫过屋里一圈,在发现傅竞时,诧异。
傅竞朝他微微摇了下头,凌致清连忙把目光转开。
“师傅,庄师傅和哥哥呢?他们不回来吗?”诗敏仰头问,那模样十足十的小女子。
“已经在路上了,我骑马,速度快些。”他揉揉诗敏的头,几天不见,好像又抽高几分。
“太棒了,晚上给哥哥和两位师傅办接风宴。”
他搭着诗敏的肩问:“小丫头,听说你把前头一排屋子全清了出来,要做什么?”
“要盖厨房,再过几日水泥工会过来砌灶,对了,师傅你得借我几个会制陈皮的工人。”
“陈皮?这就是你要赚得叮当响的新财路?”
“是啊,不过我们刚刚又想到一个更索财的。”她把方才讨论的事全告诉他。凌致清点点头,转头望向傅竞,问:“这位公子是?”
奶娘替他倒来一杯温茶,接下话,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全交代过一遍后,说:“他叫傅竞,凌师傅喊他阿竞就成了。”
阿竞?凌致清不自觉地抖了抖眉角,说:“傅公子,不如我们进房,我替你看看伤口?”
听见师傅这样说,诗敏连忙跳过来,插到两人中间,笑得满脸虚伪,“师傅,你刚回来,先休息一下吧,放心,傅公子的伤口我处理得很好,才五天,他就能下床了,不如……不如我帮师傅烧点热水,一路回来风尘仆仆的,师博先洗个澡,吃些点心,有话,晚上咱们再聊。”
看着她巴结的表情,凌致清扭了眉,低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你做了什么坏事?”
“师傅说啥呢,你家丫头不就体贴您、孝顺您嘛。”
“是吗?”他狐疑地向傅竞望去一眼。
诗敏心虚,连忙档在傅竞前面,不让看。
傅竞本也想拒绝凌致清的好意,可是见到诗敏这般态度,就是想同她作对,想挖出她想隐瞒之事。
笑脱她一眼,他对凌致清说:“是啊,姑娘将在下的伤口缝得很好,本来还想在上头绣朵花呢。”
呃!他是神箭手哦,怎么一箭射中靶心。
握紧拳头,她抬起脸,面有难色,却嗜声嗜气地唤了声,“师傅……”
他拧了眉,问:“为什么不用羊肠线缝?”
“那个……那个……不就是还没有时间做嘛。”她就不喜欢弄那个嘛,可师傅见她不爱硬要她亲手做,她也明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可有人天生见了羊肠就会想吐的呀。
“我已经出门近一个月了。”事情是在他出门前盼咐的,剥洗一副羊肠,花不了那么多时间吧。
“就、就前一阵子忙咱们,哪里想得到会乱七八糟,就、就……就……救了一个人。”
傅竟提眉,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诗敏。原来自己是被乱七八糟给救回来的。
“所以你用什么帮傅公子缝伤口?绣花线?”凌致清的口气透出几分危险。
“那个线我有用酒水泡过,不碍的。”她越说越小声,只差没在地上找个缝儿钻进去。
“不碍?人命关天,可以用这种态度相待?看来,你果然不适合当大夫。”凌致清失望摇头。
见师傅那个神情,她急匆匆抓住他的手道歉,“我改、我改,我下次一定改,师傅,您别不要我,丫头会乖的。”
“反正你已经无心学医,还是专心赚你的银子吧。”他燮起双眉。
“不要!师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发誓,下回绝不再犯”她声声保证,眼底眉梢都是焦急。是,她并没那么想学医,可她怕,怕自己不学了师傅就要离去,她紧紧搜住师傅的手,眼眶泛红。
对上这样的眼神,凌致清硬不下心肠。早就该走的,可现在一他叹气,“你知道怎么做?”
听师傅松下口吻,她忙不远道:“我知道。”
她转了身,步履轻松地跑出大厅。
凌致清摇头,“傅公子,你还是让我看看伤势吧。”
傅竟点点头,随着他身后离开。
进到诗敏屋里,凌致清细细地替傅竞看过伤口,伤口的确照顾得很好,已经结痴。
“主子,请您忍忍,我帮您把线拆掉。”
两人互视,微微一笑。
那年,诗敏失去母亲,跑到山上大哭,凌致清和傅竞在山上交手、在山上结识,之后傅竞找上凌致清,他开始为傅竞效力,开设济慈堂也是为了替主子在京里埋下一个新据点。
这几年,傅竞跑遍漠北及全国各地,飞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他用尽手段、不断累积财富,现在的他,已有足够实力控制大齐王朝的盐、酒甚至是钢铁、粮价,更有足够的金钱养军队、死士。
在大齐王朝里,无人不知傅竞的存在,只是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很少,凌致清是一个,庄柏轩是另一个,并且他们都明白,主子图谋的不只是金钱。便是因为知道凌致清在庄园里,傅竞才会在身受重伤后,往这个方向逃逸,没想到没遇上凌致清,却落到一个只缝过狗猫的丫头手上。
“丫头认出主子了吗?”凌致清一面拆线一面问。
“没有。”
“我猜也是,这几年主子改变很大。”
不只主子,丫头何尝不是大改变,夫人去世后,她脱胎换骨,事事争、样样拚,她说她定要拚赢自己的命运。
这样的精神,影响钫敏、影响了周遭所有的人,凌致清自己也相信,诗敏定然会笑着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