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君,明日爹要去杜家,你和我一起去。”明天他一定要当面敲定婚事。只要确定了这桩婚事,才可以名正言顺地让杜家掏银子救助自己的困境。
“是,爹。”她手静地答应,知道在自己的亲事上没有她置像的余地。
朱景明看着她,叹了口气,“紫君,你也不要怪爹好像拿你谈生意,生在这乱世,谁不是……身不由己啊。”
最后一句感慨让紫君心底的凉意多了一分惆怅。原本她以为,身不由己活着的无非是升斗小民、贩失走卒,原来身处高位,貌似尊贵体面的王爷千岁,也会有忍辱负重、无可奈何的时候。
可是,所有皇亲贵族都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也有人活得态意妄为、独断独行?就算是国难临头,依然可以全身而退?
可见人生的路是自己选的,若一味的指望别人帮忙,只能做随波逐流的棋子,任人羞辱摆布。
她是愿意任人摆布的人吗?已经随波逐流了半生,生死之关也算经历过一次,爱也好,恨也罢,前尘往事早已无须纠结,最重要的是以后她该怎么活。
朱景明带着紫君亲赴杜府的这一天,杜秋生正在会见一位重要的客人。
他们到达杜府的中庭时,杜老板恰好和那位客人相伴走出,两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样子。
他不禁一愣,“成渊?原来你与杜老板也是旧识啊?”
原来那位客人竟然是朱成渊。
杜秋生笑道:“我这杜府今日是怎么了?两位王爷竟一同造访,真是蓬华生辉啊里”
朱成渊也笑着说:“杜老板这应豪宅可算不上‘蓬华’,叔叔不知道,我有些散碎银子存在通利号,近来时局不好,死存没有多少和钱,所以想和杜老板商量合伙做买卖的事情。”
闻言,杜老板笑呵可地反驳,“卫王爷的口气怎么变得这样谦虚了?您存的那些银子若算得上是尸散碎银子日,那我这通利号指望您多存些散碎银子进来。您看得上我们通利号,肯与我们合作生意,是杜某求之不得的事呢。”
他微笑着,黑眸慢转,望着站在朱景明身旁的紫君,淡淡笑容浮现眼底。“这位是紫君妹妹吧?那天在湖畔匆匆一见,竟然没有认出来,果然是女大十八变。上次做哥哥的如有什么得罪之处,你可不要见怪啊。”
“王爷客气了。”她微微屈膝,始终低着头。
第7章(2)
朱景明看着杜老板,问道:“羽杰在家吗?”
“他外出收一笔利钱,只怕还要三五天才能回来。”杜秋生对他询问的意思心知肚明。
原本是很想攀上崇德王这门高亲,但看目前的形势,这些皇室宗亲还能风光到几对真不好说,自己的儿子并不愁找老婆,可这步棋若是走错了,整个家族都要面临天门之变的危险。所以对他,现在只能虚与委蛇地应付一下。
不过,今天崇德王竞然亲自带着紫君上门,看来这事是躲不开了。于是,他转而说道:“我府内刚刚得了些好茶,要不王爷与我到屋内品茶,有什么事,咱们就在茶香中一叙。”
“也好。”朱景明抬脚向前,回头交代,“紫君,你去找羽竿聊天吧。”
“好。”她转身便走,没走几步,身后有人拽了她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她迫不得已回头问:“王爷还有事吗?”
“自家亲戚不必那么客套,难道还要我称呼你一句“紫君小姐”吗?叫我一声“堂哥”就好了。”朱成渊笑眯眯地看着她,“听说你前一阵生了场大病,身体恢复得可好?”
“好,多谢堂哥惦念。”她从睫毛下偷偷打量他一眼,“听说堂哥也受了伤,大病了一场?”
“只是听说?”他望着她,声音轻柔,“我病时那么多亲发都来看望我,你都不曾来过吗?”
她微微一笑,“堂哥忘了吗?您病的时候,我也病着,怎么去看您?”
“那天在画舫上弹琴唱词的是你?”他突然话锋一转,切入主题,一双黑眸锁在她身上,一眨也不眨的。
“是,让堂哥听到真是献丑了。我的琴技很差,又五音不全……”
“客气了,我曾听过天下无双的琴音和歌喉,与你……不相伯仲之间。”他的句尾余音悠长,意有所指。
但紫君不仅没听懂,还无意纠结追问,她只淡淡回应,“堂哥这样称赞,紫君是受之有愧。今日我还有事,改日有空再和您请教五音之道吧。”
朱成渊盯着她的眸光更加幽深,“你不想知道那天下无双的人指的是谁吗?”
“与紫君无关的人和事,紫君从不打听。”她那副超脱尘世之外的摸然表情,疏离冷淡到了极致。
望着她就这样将自己丢下,毅然转身而去,他忍不住出声,“尸4皎如秋月,魂清似尘烟。日这句诗你听过吗?”
地站住,默然片刻后摇摇头,“父亲不喜欢我读诗词,所以在诗词上我涉猎极少,只怕不能与堂哥对论古今名句名篇了。”
“那你那晚在画舫中吟唱的又是什么?”朱成渊盯着她的背影,脚尖不由自主地柳动了一步,心跳几乎停止。
她微微侧过脸,阳光投在她械秀的鼻翼和瘦钊的下巴上,如此c光却没有将她的神色照出多少暖意。
“那不过是羽竿在湖边所检的一本琴谱中找到的唱词。也许是哪个教坊或青楼的女子到湖畔嬉戏时无意中丢落的,羽竿喜欢那词,非要我唱来听听不可,既然我俩是密发,唱给她听本无妨,没想到会让堂哥听到。”
朱成渊抱臂胸前,继续追问:“哦?是吗?你怎知这词是青楼女子丢下的?词中没有一句提到鸳鸯红帐、偎红将翠的风流韵事,你的猜侧也只是猜侧罢了。”
她彻底转过身来,脸上却是浓浓的讥讽,“因为这词中满是自以为是的清高自谢,一看就是出自女子的手笔。好好的大家闺秀有谁会厚着脸皮说什么‘临流求影双’、说什么‘知音难觅,梦中游潇湘’?也只有青楼女子,一边心甘情愿地自轻自贱,一边又顾影自怜地自怨自艾。”
“我觉得诗词中,最虚伪的就是名妓严蕊的那句——‘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自己选的路,哪能怨得了旁人,更赖不到前世今生。王爷,您说是吗?”
这犀利的讽刺,字字如刀,字字无情,似要剥光了那写词之人的颜面。但是听在朱成渊的耳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慨,只是激动,激动,再激动。
因为这样大胆直白的态度,犀利如刀的用词,甚至是言不由衷的违心,都只与他记忆中的某个人相吻合——花铃。
他望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五官的轮廓是陌生的,但那双眼中流露出的倔傲孤高却如此熟悉。他几乎想奔到她面前,一把撕开这履在她脸上的“面具”,让她以真面目示人……但他却硬生生逼着自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是不是花铃,他还不能确定。但她不愿意将自己与花铃扯上关系的态度,却已表现得再清楚不过。她刻意地讲什么“前世今生”,似是对他警告,为此,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不是顾忌旁人质疑他的疯狂,而是顾忌她是否还能如过去一样,接纳他接纳得那般彻底。
他错过一次,不想再次错过。他曾满不在乎地放手过,现在再要抓住,就必须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