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饱后就来做吧。”他一口答允,摸摸儿子的头,瞧小家伙乐得合不拢嘴,他蓦地心疼。
儿子很渴望他陪吧?儿子爱他、崇拜他,尽管他当初只是觉得宝宝也是他的责任,义无反顾地担起,但孩子出生后,他却爱上这个意外的小生命,而能够突破他心防的人,从此多了一个。
他瞧向孩子的妈。“那你呢?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还好啦。”安咏竺嘟嘴。“你老实说,是不是嫌弃我了?”昨晚睡前打开礼物,竟是一套精致华丽的性感内衣,是诱惑的酒红色,还附吊袜带。
当下她颇有点不是滋味,她的身材基本就是芹菜一根,生过宝宝还是又瘦又直,因为在报社坐办公桌不需要打扮,她平日就走朴素路线,睡衣也是棉质的,他是不是在暗示他的不满,要她改进?
“是你说觉得自己缺乏女人味,想要妩媚的衣服,我才买的。”
她是这么说过,但她的意思是裙装那类“外在”的女性衣着啊!她苦恼。“……我怕我撑不起来。”呜呜,那会很难看哪!
“不要紧。”他语气低沉得异样。“反正那种衣服不是设计来穿很久的。”
她粉腮乍热,瞋他一眼,接触到他灼灼眼神,心弦一震,视线不由自主地缩回来。才不是不敢反驳他哩,是因为当着儿子的面,有些话不方便说。
她偷偷望向儿子,果然就见儿子一双伶俐视线滴溜溜地在双亲之间转来转去,她赶紧正经脸色。
安闵哲却道:“马麻,你脖子有一块红红的耶。”
“呃,是蚊子咬的啦。”她慌忙把衣领拉高,遮掩颈上暧昧的痕迹。
“冬天哪有蚊子?蚊子都在冬眠。”
“有啦,蚊子就算冬眠还是会肚子饿啊,所以还是要出来吸血,才不会饿死。”她瞎扯,想哄儿子转移注意力。
“喔,是吗?”安闵哲双手抱胸,神情怀疑。他七岁了喔,还当他是单纯好唬的小小孩吗?
他望着父亲,发表长久以来的观察心得。“把拔,为什么你每次回家,马麻就被蚊子叮?”
“……”安咏竺呼吸急促,撇开头,脸蛋已经心虚地染红。
莫唯复倒是很镇定,饮着咖啡,悠悠道:“因为妈妈她太可爱了,蚊子忍不住想叮她。”
粉腮红如过熟的西红柿,她假装没听到,低头吃松饼,全部丢给他应付。
这种显然是骗小孩的答案,安闵哲才不买账,眼眸微眯,眼神精准如雷射光,一击命中。“把拔,其实你就是那只蚊子吧?”
咳咳!安咏竺惊慌地被松饼噎住。儿子怎会知道?难道他们一早的动静太大了?可是他再三保证儿子还在睡觉,而且他们努力压低音量,而且——而且这是正常的啊,撇除地点有点……呃,随兴不羁,其实没什么好心虚的,早晚也该教育儿子这种问题——
但不是在早餐桌上啊!她毫无准备,要怎么跟儿子谈?她一手捂住嫣红的腮,遮掩视线,偏着头对身边的男人又是皱眉、又是眨眼,要他想办法解决。
她滑稽的表情,令莫唯复好笑,都当母亲了,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他故意沉吟不语,看她明媚双眸盈满困窘,一对长睫朝他眨呀眨,无声地求恳。她羞赧的颊色仿佛柔弱的蔷薇,她这副娇柔无助的模样,会令再铁石心肠的男人都心软——但这动人面貌是专属于他,别的男人永远休想窥见。
他伸手握住她柔荑,使个眼色安抚她,这才很沉着地对儿子承认。“对,我就是那只蚊子。”
“喔喔喔——”安闵哲夸张地拖长声音,带有破解什么大秘密似的得意。
安咏竺如坐针毡,一波波热潮涌上两腮,好想钻到桌底。她要不要找个借口回避一下?
莫唯复放下咖啡杯,用平常谈公事的口吻,冷静道:“你想知道蚊子怎么叮人吗?蚊子就是这样——”猛地扑过去揪住儿子,啃咬他的小脖子。
安闵哲哈哈大笑。“哪有这样的,蚊子不是这样……哈哈……把拔你不要这样,好痒……哈哈哈哈……”男人的朗笑声混着小男孩的尖叫声,父子俩闹在一起,原先的问题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幼稚!安咏竺眼角抽搐,蓦地一阵悲愤。原来这样就可以混过去,刚才她到底紧张什么啊?
她闷闷地吃早餐。这招要记住,学起来!
★★★
早餐后,安咏竺就在书房工作,检查报社网站,有几则过于情绪性的留言,还有人自称握有环评的内幕,她拨电话给总编辑,讨论留言的可信度。
小桌旁,莫唯复陪儿子做作业。儿子的作业是拼贴画,要将色纸撕碎,贴出自画像。他拿了一把大剪刀,将色纸剪得细细的,让儿子用白胶黏到纸上,儿子的小手沾得五颜六色,一面做作业,一面唧唧咕咕地跟他报告学校生活。
“……那只狗狗跑来学校,在走廊睡了好几天,我帮它画了画像,老师上传到网络,后来被狗狗的主人看到认出来,就来把它带回家。老师称赞我,说我很会画图耶!马麻说,这是遗传到你的美术天分,真的吗?”
他拈去儿子颊边的纸片,含笑道:“你画得比我好。”他全心投入事业,放弃其他可能的发展,除了学生时期的课堂需求,他不曾为了兴趣拿起画笔。
“马麻说因为你都在工作,没时间画画。”
他的笑容微敛。“是啊,我很忙,没什么时间经营自己的兴趣。”他不禁抬头望安咏竺,她正全神贯注在讲电话。
“对啊,马麻说你很辛苦,等你退休,我再陪你画喔,想画多少就画多少。”安闵哲很有义气地拍拍父亲宽阔的肩膀,小脸略带歉意。“所以……老师说,交作业时要写一起做作业的家长名字,我还是要写马麻喔,没关系吧?”
原来儿子是绕着弯子安慰他,因为无法在作业里记上他的贡献?他淡淡抿唇。“没关系。就写妈妈吧。”他又望向她。她对外声称自己是单亲妈妈,儿子也配合隐瞒,是他让他们委屈了,怎么反过来让儿子安慰他?儿子的善解人意让他欣慰,又不禁内疚。
儿子瞧他一眼,小声问:“把拔,你是不是要去当别人的把拔了?”
他错愕。“你说什么?”
“我听报社的叔叔阿姨聊天说的,他们说你常常跟一些小姐相亲,相亲不就是要结婚吗?你要娶谁?”
这问题他难以回答,也不想回答,含糊道:“不是相亲,都是朋友而已。”
“你会丢下马麻和我吗?”
“绝对不会。”想也没想便冒出这四字,他顿了下,试探道:“但是假如——只是假如,有一天,爸爸和妈妈无法在一起了,你愿意跟着我吗?”
并不是想和她抢儿子,他只是以务实的角度考虑,他能供给孩子稳定无虞的物质生活,以免她一个人带小孩太辛苦,而他也不会不让她见儿子。
“我可以选择要跟谁?”
“当然。”若是儿子自身的意愿,相信她也会尊重。
儿子皱眉望着他。“把拔,你有好多家人,要是你娶了别的阿姨,是多一个家人,要是我跟你走了,马麻不就只剩一个人吗?”
“……说的也是。”他涩然苦笑,看儿子不以为然的表情,是觉得他自私吧?他忐忑地解释。“这是假设而已,我不是真的要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