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走了,晚上还有饭局。安安,最后我想对你说句话……”他看表,微笑道:“这话写在你的手表上。”
她的表?安咏竺不明所以,低头看表,吴绮红也挤过来看。她戴秀气的女用表,素色表面上除了指针、手表厂牌,哪有写什么?
“他要说什么啊?”吴绮红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安咏竺愣看表面,这倒提醒她,现在是傍晚五点二十分,她还有十分钟就能下班,去接儿子——她懂了,五二○,他是在说“我爱你”!
心坎一甜,她盈盈笑了。
电话里他和缓的呼吸,似乎也微带笑意。
“我会想你的。”他沙哑地说完,便收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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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想你的……虽然事后安咏竺花了很大的功夫跟吴绮红解释,才瞒过去,但整晚心情愉悦轻快,只要抬头看钟,星眸便微微发亮,柔唇总隐着一抹神秘的,只有她自己明白的甜蜜微笑。
然后,整整两天不见他的人影。
她知道他忙,不怪他,既然他忙得没时间找她,就由她主动打给他,但他总是匆匆聊几句就得去工作,她也不敢多留他。
她能体谅他的辛苦,但宽慰不了对他的想念,而思念在他和萧小姐的新闻源源不绝出现时,掺入纠结的郁闷。
萧家人很积极,不断放出消息,营造两家联姻的喜气氛围,萧小姐也很配合,在莫唯复的公事空档,与他如影随形、出双入对,两人俨然就似未婚夫妻。
午后,安咏竺支颐瞧着计算机屏幕,对着最新一则新闻发愣,新闻附有今天中午的照片,照片中的两人步出餐厅,他绅士地让萧宜柔挽着臂膀,萧宜柔面带浅笑,他注视着她,微微倾身向她,似乎在聆听她的话语。
她呆呆凝视他唇畔那抹温柔,照片里的天空灰蒙蒙的,恰似她心里也布满阴霾。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准备,他要另娶他人的事实,仍像在她心脏上捣了个洞,涌出无边无际的痛苦,将她淹没。
新闻内容是记者询问他与萧宜柔的婚期,他并未回答。
他当然不会回答——他们有共识,要好聚好散,真到了他要娶别人时,他会让她第一个知道,与她当面谈清楚,在此之前,他不会对外发布任何消息。
所以,他最终的选择就是萧宜柔吧?盼他青睐的名媛不少,为何他会选这个刚结束一段刻骨恋情的女子?
精明如他当然会盘算清楚,肯定是这桩婚事对他最有利,而他对萧宜柔应该也有好感,毕竟他在感情上带有理想式的纯真,他不会愿意和毫无感情的女人同床共枕……
她不自觉地咬紧唇瓣。既然都要和他分道扬镳,何必在乎他之后要爱谁?
她心坎一阵酸,郁闷地关掉窗口,突然一阵人声传来,她意兴阑珊地抬头望去,不意外地看见某个人又来了。
“各位好啊!”黄姓地主走进报社,精神抖擞地跟报社众人打招呼。
这位黄先生自从前几天来接受采访后,天天往这边跑,说是关心开发案的状况,但人来了老是在她附近徘徊,这司马昭之心太明显,因此同事们常拿来和她开玩笑,她只能苦笑以对。
黄先生直接踅到她身边来,她情绪正差,跟他打过招呼,就做自己的工作。
但黄先生并不知难而退,不断试图跟她聊,她随口敷衍,他似是不满意她冷淡的反应,忽道:“安小姐,我有一条和开发案有关的消息。”
安咏竺一愣。“什么消息?”
“就是跟开发案有关的嘛,你知道为什么地主们的反弹声浪那么大?虽然大家扛着保护家园的环保口号,其实都是借口,他们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她被勾起好奇心。
“嘿嘿,我知道详细内情,这会是大头条,肯定让你记个大功!”黄先生热情地挤眉弄眼。“原本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讲,但看你每天这么认真工作,让我很感动很佩服,我决定把这大功劳送你!”
可她不想受这个有目的的人情,也不相信凭莫氏的手段,会有什么他们还没掌握的内幕,摇摇头。“谢谢你愿意和我分享这消息,但我是技术人员,缺乏新闻专业,你还是告诉我同事比较好,相信他们会做适当的处理。”
“处理什么?”吴绮红闻声探头过来,黄先生立即闭嘴,三言两语将话题岔开,再待了几分钟,他便匆匆离去。
下班后,安咏竺去接到同学家写功课的儿子,一起去买了菜,才回家。
回到家,面对空荡冷清的屋子,安闵哲失望地问:“把拔今天不过来吗?”
“我问问他吧。”她拿起电话,拨给孩子的爸。
那边手机响了很久,才被接听,她问了,孩子的爸回答得很简洁。
“今晚不行。”他压低声音,仿佛怕被听见似的。
“喔。好吧。”她沮丧,一时想不到说什么,便沉默了。
他也不吭声,过了五秒,才道:“还有事?”语气显然是她若无要事,他打算收线了。
安咏竺猛地恼了。数日不见,他好像毫不在意,为何不问她和儿子过得好不好?为何不谈一下他的近况?朋友之间都还会相互嘘寒问暖,他连这几分钟的问候也吝惜给她吗?
还是他今晚也和萧宜柔有约,连几分钟都不想被她耽搁?
她咬唇。“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
“我……我想跟你聊天,我有点无聊,可以陪我说话吗?”从不曾对他任性,总是乖顺地等着他,她也想任性一次,他可以陪萧宜柔,为何不能陪她?
“我在开会,在听主管做简报。”他低沉的嗓音像是无奈或不悦。
她错愕。“咦?你还没下班?”抬头看钟,都快六点半了。
“还没,有点状况要处理。”
“既然在开会,那你干么接?”干脆不接听不就好了?
“我以为我不接,你会挂断,但你没有,我怕你有什么急事,还是接了。”
他平稳的口气有点不耐烦,但并未责备她,反而更令她歉然,是她打扰他了。“呃,其实没什么……”
“原来只是这点小事,那就这样,我继续开会了。”他冷冷说完,挂断。
安咏竺迟钝地呆愣了几秒,迟来的恼怒让她倒抽口气,什么叫做“只是这点小事”?对,等他吃晚餐的确不是什么头等大事,但是——他们还能在一起吃几顿饭?他应该比她更清楚,这怎么会是他轻描淡写的所谓“只是这点小事”?
或许是她想太多,他只是因会议被打断而不高兴罢了,而她正在吃萧宜柔的醋,忍不住将他的反应放大解读,他最后的轻蔑可能是无心的,但还是让她感觉受伤。
她郁闷着,无精打采地做了晚饭,和儿子用餐。
也许是看出她脸色不好,儿子今晚很乖,自己洗澡温书,早早上床睡了。
她却了无睡意,只好找事做,看看书、做点家务,但心不在焉,老是走神。满屋寂静,她偶然发出的声响更显刺耳,低温冻人,柔和的灯光也凝结,她早已习惯一个人度过冷清的夜,今晚的孤独却特别难熬。
整理衣物时碰到那套性感内衣,她发怔,至今还没有机会穿给他看,想起送她这份礼物时,他促狭的眼神、暧昧的话语,她微笑,笑容刹那又凝结——当时景况,相信他也记忆犹新,怎能一转头就去找萧宜柔,仿佛一点挣扎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