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慕容府里?”他忽然清醒了,前尘往事不但没有忘记,反而清晰得令他感到当时那种被撕扯的痛楚。即使胸口疼痛难忍,浑身寒颤不止,他还是故作无事般逞强冷笑,“真是虎落平阳被大欺,现在慕容归鹤可以任意处置我了。”
“有我在,没人可以杀你。”
她急切地安抚让他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更加惨淡,“这句话似是我对你说过,现在竟然换成了你对我说。姬明烟,你以为我听到这句话之后该有什么感想?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死在那一箭之下。”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呼吸已经变得粗重而艰难,姬明烟急说道:“我现在不和你解释太多,你先休息。等过两天,伤势无碍后,你想怎样,我们再谈。”
“我想怎样?”他苦笑着闭上眼,“连我都不知道我想怎样了。”
一直以来,他爱着这个女人,嫉妒着另一个男人,突然有一天,知道这两人等于同一个人,他没神经错乱已经是万幸了。
“策……慕容府不是你的敌人,我更不是。也许我的措词不够恰当,不过当日的怒江之战,我们各为其主,我主的是朝廷的权威,你主的是你的命运。那一仗我败了,不只是败了朝廷近十万的兵马,还连人带心都败给你。”她垂着头,声音越说越轻。
他的眼睛忽然闪烁过一抹异彩,语气却仍是冷淡微讽,“这种时候,你居然还会哄我开心……看来你真的很怕我死。”
她发现自己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只能无奈的嘲讽自己,“好吧,我们两个人现在一个伤、一个残,谁还相信我们就是前不久隔江对峙的两大将领?”
见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连忙叫住她,“你去哪儿?”
“不知道……”她回头苦笑,“也许找个人来,杀了你再杀了我,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算了结了。”
“明烟……”他低哑地唤着她的名,饱含苦涩与情意,眉心叫结得仿佛可以裂出伤痕。
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她忽然转身奔回来,一下子跪倒在他的床前,“策,我们一起忘了过去吧。”她真的不想再与他互相伤害。
“你忘得掉吗?”他的笑容同她一样苦涩,伸出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颇,“你腿上的伤、我的禁锢……你曾经那么深地恨过我……”
“我从未真正恨过你。”她摇头握住他的手,让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角的泪水就这样滑落到两个人的指缝中,“策,你说的对,女人的意志力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坚定。”
他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她的眼泪、她的苦笑、她的温存、她的诚恳,一切的一切都像梦一样美好,他不禁吃语道:“若这是一个美梦,我但愿长梦不复醒。”
紧闭的慕容府大门忽然打开,面对着门外百余名手持利刃、神色凝重的死士,赵雅婷款步走了出来,沉声喝道:“这里是慕容侯爷的府邸,什么人敢如此放肆,在慕容府前舞刀弄枪?”
连建澄从人群中走出,单膝跪倒,声音硬冷如铁,“末将连建澄,参见娴难公主。”
“你认得我?那很好,立刻给我撤走你的人!”
他磕了一个响头,立刻站起身,“对不住,公主殿下,我是临江王的贴身护卫,我只听命于王爷一人。”
赵雅婷花容变色,怒斥道:“大胆!你居然敢如此犯上!你可知“临江王”的封号也是朝廷给的,皇帝封的!你就不怕本宫禀报陛下,诛你九族?”
他昂首说:“末将父母早亡,孤身一人,没有九族可以诛。刚刚给公主磕的头就算是今日对公主不敬的告罪,末将要将王爷平安接走才会撤兵。否则,就是万岁的圣旨在这里,末将也只能抗旨了。”
“你好大胆子!”赵雅婷咬紧银牙,“临江王的人好大的口气,是欺负我女流之辈,动不了你?”
第1章(2)
“雅婷,稍安勿躁。”慕容铮匆匆从府内赶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交给连建澄,“这是临江王亲笔手书,连将军先看看再做决定。”
连建澄赶紧接过打开那封信,只见上面。并抖的写着几个字——
已无大恙,勿起争端,免教他人渔翁得利。
他犹豫一阵才说:“姬明烟擅长摹写客种笔迹,焉知这不是她写来骗我的?”
慕容铮笑道:“你们王爷知道你会有此顾虑,所以请你进去细谈。你知道他和阿眉现在都不便出行,如果连大人不怕府内有陷阱埋伏的话……”
卑未说完,连建澄已急忙忙冲进慕容府。
此时姬明烟正捧着药碗喂药,突然见连建澄闯进来,她做了一个“小声说话”的手势,将一勺药喂进轩辕策的嘴里。
“建澄,你布置了人马在外面?”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便猜出来人是谁。
“是,王爷,在慕容府外有一百一十二人,另有三百余人正往这边赶来,京城外,金将军派来的人马有三四千人,已经得到消息,随时待命。”
轩辕策看了一眼姬明烟,“我就知道金沧海说只派了八、九百名士兵随行护卫是哄我的。”他转头看向贴身诗卫,“你们也真是大胆,非要让我背个逆臣的罪名才行吗?把人马都撤了吧。”
连建澄征了征,“可是王爷,您现在身受重伤……”
“我受伤的事情大概已经传到皇宫中了,小皇帝和季道远这会不知道正怎么偷笑着,你想让他们等着看我的好戏?”轩辕策虽然面色苍白、说话无力,但是气势依旧,“出去,把人都撤走。”
“可是这里……”
“我中箭只是意外,谅慕容家也不敢真的动我,否则他们的百年家业也就别想要了。”冷冷地斜睨着他,“城外的士兵,没有我的命令也不许擅动一步。”
“是。”他恨恨地瞪了姬明烟一眼,咬牙威胁,“若是王爷有了闪失……”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板着一张脸出去了。
她捧着药碗苦笑,“建澄现在一定恨我恨得要死。”
轩辕策皱着眉头,“他太莽撞了,若此时我们两家火并,无论哪一方有伤亡,皇帝那里都来趁势打着平内乱的旗号,顺理成章地剿灭另一方。”
“他是担心你,所以也不能怨他。”她端着药碗一点一点喂他吃完药,“不过你在慕容府养伤的事情,现在外面肯定是知道了,若是季道远或者皇上问起来,该怎样解释才好?”
“理由随你们去编。”轩辕策重新躺下,胸口的疼痛让他眉宇一直纠结不展,“我最多在这里住三天,三天后我就得回我的王府。”
“我倒认为你一直住在这里更好一些。”姬明烟淡淡一笑,“如果你回去了,季道远必然会藉故登门探望,若是他们想对你不利,也更好下手。可是你若留在慕容府,他们会一直猜测担心轩辕、慕容两家联手,便不敢造次。”
他微微勾起唇角,“你想得很深远,看来这一回我要听你安排了。”
她帮他掖好被角,“我说过,慕容家不是你的敌人。”
“我也说过,我喜欢棋逢敌手的感觉,我一直以为慕容眉会是我今生难遇的敌手。”他忽然从被子下伸出手抓住她的。“我从未想过,我会和“他”联手。”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中必然还有好多问题,等你身子好点了,我再一一告诉你。现在你该睡了。若是伤口疼得厉害,我叫大哥帮你弄些止疼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