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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菜刀吧。”罢了,再挑下去,不会有更好,只会有更不堪。

  终于选定了行凶工具后,严彦也不等他做好准备,在他正欲喘口气的瞬间,已扬刀极快地冲至他的面前,外头斜照的日光正巧自窗棂透了进来,在他的颈前反射出一道灿白刺目的流光……

  自余繁盛身上取下一枚造型奇符的玉饰,和其他几样可作为信物的贴身物品后,严彦大致整理了四下,抹去所有可能泄漏身分的痕迹。算算时辰,外头那些犹躺倒在府院里的府卫和奴仆,也差不多是时候该醒了,他从容地掩上厨房的木门,绕过后院庭园造景美不胜收的花园,推开一道小门离开余府,很快地,他的身影即淹没在大街上来往的人群里。

  样貌平凡的他,走在人群中,无丝毫特别起眼出众的地方,最多,也只是身材健壮了点、个头稍稍高了些,因此街上的行人无人多看他一眼,也不知他方才做了什么事。

  两个道人般打扮的武林中人自他的身畔走过,他侧首多看了一眼,只见那两人身后带了十来名排成两行的孩子,人人的手上都携着包着红巾的大大小小礼品,严彦想了想,这些人应当是前去离这镇不远的慕城派贺寿的,听说,那位在江湖上地位极高的慕城派掌门,再过几口,就将度过六十整寿。

  看着那些穿着相同服饰的孩子,严彦停下了脚步,恍恍惚惚的在想,他当年,也曾和那些孩子一样,和师兄弟们穿着同样的衣裳,那时的他,或许就和这些孩子一样,面上的表情曾有点天真,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与想象,期待着早日踣出师门步入江湖……

  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他竟会是那样离开师门。

  在那久远以前,尚年幼的他也曾和这镇上许多的家庭一样,过着单纯而普通的日子,一家六口,日子过得虽清苦,倒也挺幸福的。直到他七岁那年,朝廷对外征战下令全国征军,他的父亲与两位兄长都被官吏强行扯去从军了,他与娘亲在等了一年之后并未盼到父兄们的归来,倒是等到了父兄三人的死讯。

  娘亲在伤心之余,害怕又开始征兵的官府,将会继他父兄之后,再次将刚年满八岁的他也给拉走,于是她便带着他与小弟回到了故乡,典当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将他兄弟俩送上慕城山拜入慕城派学习武艺,而娘亲则是只身一人在山下的小镇上,日日为人户人家洗衣好换取银钱,以支付他们兄弟俩庞大的门派束修费用。

  身为武林一大门派的慕城派,派中弟子甚多,几百名的弟子中,也不知要在山上待上个几年才能见着那个只闻其名,却从不见其人的掌门师父一面。

  打从他上山以来,他与弟弟就是只待在后院中,与其他几名新进门的弟子一般,成日砍砍柴火、打打井水。与其说是弟子,倒不如说他们像是慕城派最底下的下人,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在每日的劳累过后,带着小弟偷偷潜至演武堂旁的小院里,待在花丛中偷瞧师兄们练武时的情况,并乘机学个一招半式下来……

  但这样的日子也只过了两年。

  在他十岁以后,不知为何,代为教养他的二师叔即将他和他的小弟赶出了后院,并将他们撤离了弟子的行列,不许他们再自称为弟子,只许他们与其他奴仆一块待在柴院工作。

  对此他虽是不解,却又始终问不出个原由来,他因此想带着小弟下山与娘亲团聚,可二师叔却也不许,依旧拘着他们,于是他们兄弟俩就只能日复一日被关在柴院中砍柴过日。

  这般枯燥乏味的日子,仅仅只延续了一年,在他满十一岁后不久,某天夜里,二师叔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自床铺上扯了下来,逼他换上一袭门派中属于高阶的弟子服,点了他的哑穴将他交给了等在门外的官差,不顾他身后小弟的哭喊,任由他被那此一身形壮硕的官差给押上了囚车运送下山。

  被关进府城官牢的那几天里,严彦在狱卒的告知下,这才明白他流落至此的原因,那个他从未见上过一面的掌门师父……将他给卖了。

  听狱卒说,掌门师父手下的某位姓宁的弟子,出身显贵,身为刺史宁琅大人嫡长子的宁公子,一日带着门派里的师兄们下山到镇上替师父办事,为了件小事与路人争风吃醋,不慎错手杀了寡妇的独子与数名路人,遭寡妇给一状告上了衙门。由于事发当时寡妇在场目睹了真凶,一口咬死他们门派的宁姓弟于即是凶徒,不管衙门私底下再怎么想息事宁人,更不管宁刺史暗中派人欲赠多少钱财与她,她皆不肯撤告更不肯善了,于是,刺史大人便改将主意打在门派中的其他弟子身上。

  他听说……好像是一百两吧,只一百两,他的掌门师父与二师叔,便将身形、年纪皆与宁公子相似的他,卖给了急于找个替罪羔羊的刺史大人。

  不久后,身在牢中的他,在一个深夜里遭奉命的狱卒给打得遍体鳞伤,尤其是那一张脸,几乎肿胀得看不清原本的面目,次日清晨,他便给人拖上了囚车运住法场。

  在赴法场的那段路上,神智犹清醒的严彦,虽是浑身疼痛没什么力气,却还是狠心地将自己的胳膊和手腕给扭了脱臼,并在暗地里悄悄地解开了身上的刑枷,等到达了刑场外头被拉下车时,他用尽了全身所有仅剩的力气,将沉重的刑枷狠狠砸在监管他的狱卒脚上。

  在场所有的狱卒都没想过,一直都安安分分的他,居然会捡在这个时候逃,措手不及下,也没人来得及防他,而他,慌乱中抢过了一把刀,发疯似的一阵乱挥猛砍,并在引来更多人赶来之前转身逃向法场外的西山。

  在大批官府府兵的追剿下,严彦整整在山里躲藏了半个月,幅员广阔的西山,森林树木甚为茂密,而他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要躲藏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山中,一旦饿了就摘些野果和认识的野菜果腹,渴了就喝夜晚自叶上集来的露水解渴,日日勤在山中移动换地点……严彦一步步往森林的更深处躲避大批追兵,夜夜听着夜枭在树梢上低吟悲唱,躺在地上透过枝哑看着天上繁星,他常遥想着还待在慕城山上的小弟,以及不知会不会遭到官府为难的娘亲。

  半个月后,又饿又累的他,连着数日没在山上见到追兵的蛛丝马迹,以为追捕他的风声应当是较为平息了,急于回山去接小弟和娘亲的他,这才拖着身子躲躲藏藏来到了镇上,然而就在他回到娘亲所租赁的小茅房外时,却赫然发现里头所居住者早已换成了一户不认识的人家。

  后来,还是那户人家的大婶告诉他,他的娘亲早在两年前就已病死了,就近葬在镇外东郊上,他这才总算明白,为何他与小弟会从弟子的身分,沦为门派中的奴仆……

  当严彦汲着泪水赶至东郊的坟场找着了娘亲之墓时,他却看见,紧挨在娘亲的墓旁,又另起了一座简陋的新坟,那墓碑上头,正书着他小弟的名字。

  听坟上的守坟的老爷说,小弟的那座坟,是慕城派门下的弟子私底下托他这老人代修的。他唯一的小弟,在那日他逃了后,小弟成为了宁公子的下一只代罪羔羊,也跟着他的脚步上了法场……可那孩于,却没有逃过一劫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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