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龙项邀来的宗泽开口,与宗家素来有交情的柳亦迟,在龙项一踏入厅中即先一步兴师。
“龙项,你好大的面子,竟让武林盟主久候一个时辰,莫非是不将我武林同辈看在眼底了?”
龙项慵懒扫他一眼, “对于你这等既没交情又跟来凑热闹的不速之客,的确是不需给你留啥颜面。”
“你!”柳亦迟正欲发作,不意间却瞧见站在龙项身后的云侬,“慢着,她是谁?”
“舍妹。”龙项在主桌找了两个位子,并替云侬拉开坐位让她坐下。
“龙大侠好兴致,竟然连上青楼也不忘携上自家妹子。”
“关你屁事?”对面的宗泽都没开口了不是吗?
“慢 。”云侬扬起一掌,及时打住了柳亦迟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知姑娘有什么话要说?”
“柳亦迟,江南柳无为二子,习剑一十六年,柳氏云门剑法已臻六成,可惜出招快而不准,只要下盘功夫灵活些,走过七招后即可解决。”她若无其事地说着,接着转首看向坐在一旁的某位中年男子,“万大侠,没记错的话,上个月,您与这位柳公子有些……小过节吧?!
万开来淡淡瞥了眼就只会躲在宗泽背后的柳亦迟,而后不阴不晴地向云侬拱了拱手。
“多谢姑娘提醒。”
“你这女人少挑拨离——”与柳亦迟交情甚笃的唐铮见状,随即救场地站起身。
“唐铮,西蜀毒门,擅毒,随身常携金玉蟾毒。”她边说边招来厅中侍女,要她将那壶茶就放在桌上, “解药我就备在茶水中,诸位慢用。”
为她突如其来的话,厅中刹那间有阵沉默,坐在首位始终沉默不语的宗泽,终于因此开了金口。
“为何要备在茶水中?”
她耸耸肩, “因他趁火打劫,而我不过是梁上救火而已。”
“你说什么?”犹不知早就着了道的众人,登时纷纷站起,大惊失色地瞧着手中用过的茶碗。
“日前,在下不小心截了唐门信鸽。”云侬自袖中取出一只小信筒交给龙项,“信中大意是,唐门门主不满唐门在中原扩张的速度太慢,故对唐公子施压,要唐公子加快进度以完成——”
面色忽青忽白的唐铮大声吼断她, “别听她污蔑!在下怎么可能对武林同辈仿什么趁火打劫之事?”
“可不可能,验一验茶水不就知晓了?”龙项直接将信筒扔给宗泽,示威性地朝宗泽扬了扬下巴。
“你……”没想到半途会杀出她这号人物的唐铮,在其他同道纷纷朝他投来质疑的目光时,面上的神情有些扭曲。
云侬轻挑黛眉, “验吧,莫非你心虚?”
看完密信的宗泽, 出手如闪电般地以隔空点穴制住了唐铮,再朝身后的人示意。
“押下去。”
当唐铮被宗泽的心腹拖离大厅时,云侬不忘提醒犹站着面面柑颅的众人。
“喝吧,毒性发作了可不好。”
下一刻原本还极力隐藏住内心惊恐的众人,连忙上前抢夺那仅有一壶的茶水,而就在这当头,云侬又转过身子,含笑地问向就近坐在她身旁的宋书铭。
“宋大侠,不知尊夫人近来可好?”
人称书生公子的宋书铭面上霎时风云变色,神色复杂地看向她之时,也暗自下了狠劲握紧了双拳。
云侬倾身靠在他耳边低语,“若您想知道您这顶上绿帽因谁而戴,不妨私底下去找此楼楼主问问,看在您咬牙隐忍了两年的份上,不收你半分银钱。”
“在下告辞。”宋书铭听了随即拿起搁在桌上的长剑,朝宗泽略略示意后,起身大步走向楼内寻人。
众人呐呐地瞧着载誉江湖的书生公子就这么无端端走了,人人不禁疑惑起云侬方才究竟与他私话了些什么。
“慕容大侠。”云侬只是转过脸,将一双水眸改放在另一人身上。
“在下有事,也先行告辞了。”他立即起身,早就不想在这令人坐立不安的烟花之地久留。
“在下突有要事……”
“在下也是……”
不消片刻,大厅里原本是想跟过来凑热闹的武林人士们,转眼已走得干干净净,连声挽留也追不上,只剩下宗泽所带来的自家家仆而已。
“盟主大人。”她总算有心思好好招待今日她邀来的贵客了。
宗泽对她没什么印象,“不知姑娘是……”
“在下乃一介无名掮客。”她起身有礼地朝他一揖, “家兄笨拙不擅言辞,故今日小妹就胆人代家兄放言了,还望盟主大人海涵。]
家兄?江湖上有谁不知龙项是个独生子?
“在下今日来此,不过是想邀令兄切磋武艺。”宗泽也不拆穿她,不疾不徐地道。
“不成。”
“为何?令兄乃武林赫赫之辈,我想令兄器量应不会如此狭小。”心中不似她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的宗泽,其实就只是很单纯的想要比武而已。
她摇摇指, “这不是器量的问题,亦不是颜面之争, 当然更不是家兄不是怕了您。”
“那是何故?”
“盟主大人,您说绑粽子的,与炸油条的,哪个挣的钱多?”她不急着回答他,反而是天外飞来一问。
“这……这怎能相提并论?”
“如何不能论?”云侬巧笑倩令地问: “不都同样是卖吃食的?”没察觉她心思的宗泽理所当然地道: “这其中自然有分。”
“对,即便是同样都卖吃食的,也都还得分种类是不?”
他更是想不通, “这与在下欲和令兄切磋武艺有关?”
“自然有关。”她清清嗓子,句句清晰地开讲,“您是武林一代宗师,长年醉心于武学造诣上,追求的是更上一层楼的武学境界,而家兄的职业是杀手,区区武艺只是入行要件,所讲求的则是一击必杀的技巧。您说,您与他怎能兜在一块一较高下?就如前头所说的,虽都是习武的,也一样都得分行别类不是吗?]
“这……”他还真从没想过。
“口口声声说要切磋武艺,您是想同他切磋什么?杀人技巧吗?从来都不是同一座天秤上的两人,怎摆在一块一较高下?依我看,不如您就同他比比谁杀人杀得较快如何?”云侬一句问过一句, 问得坐在她身旁的龙项频频点头。
宗泽皱着眉, “这怎能拿来做比较?”
“怎么不成?”云侬地语气一改,变得句句不饶人,“难道要他同您比比,谁较能行侠仗义主持武林公道?可您也明知他干的是杀手这一行,他有必要因您的任性而去做那些他从不曾做过的事吗?”
“在下不过是想同令兄一较剑艺……”
“隔行本就如隔山,您就别再让我重复了。”她不耐地摆摆手, “同一件事说了这么多回,有意义吗?”
一直站在宗泽身后的家仆,见自家主子被问得丝毫无回击之力,气不过地跳出来指着他们兄妹俩。
“给脸不要脸,不就是个杀手而已?身分低三下四的,跟他比武都算是抬举他了!”要知道宗泽的身分是如何尊贵,若不是龙项的武艺有些看头,谁会拉下身段找个杀手比试?
她笑得如休春风, “是吗?”
想为宗泽出口气的家仆,在她尖锐的目光下忙退回原处去。
“不知盟主大人您可杀过人?”她像是没见过方才的小插曲似的,心情不错地继续与宗泽闲谈。
“人在江湖走,这自是当然。”要想踏入江湖,本就要有这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