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的情况如何?慕城派是否与朝廷之人勾搭上了?”若是门派势力与官兵结合在一起,再加上全江湖中人们的寻宝热,那么她家四位杀手的情况确实是很不乐观。
“没错,刺史大人正屯兵在慕城山山脚下助威呢。”红俏拿出一张及时拦劫下来的杀手清单, “听说刺史大人有意藉这事,在日后杀光杀手这一行所有的人,好为他的爱儿报仇。”
“他怎不针对严彦来?”
红俏赏她一记人白眼,“正因他不知究竟是哪个杀手所干的,所以才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还不是她隐瞒的功力太高,连带也把严彦第三的身分给藏得太严实了。
“这样啊……”
“你可有主意了?”她不会是打算让四大杀手继续在她家隐居吧?
她的眼底闪过精光, “有。”
“那就慢走不送了,欢迎下回再次光顾。”知道她心中有谱后,难得大清早没睡的红俏,随即送客准备回去补眠。
“谢了。”云侬在她的椅上搁下一张银票,转身朝楼下走去。
枯坐在楼下等着云侬的严彦,打从走进水榭,便专心致志地望着楼梯的方向,全然不管楼里为数众多的丫鬟与美人,都围绕在他四周对他嬉声调笑,也不管夜宿在青楼里,天明正打算离开的寻芳客们,在见到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时, 皆是一脸的痛惜与想取而代之,他就只是安静地凝望着同一个方向,习惯性地等待着。
“木头。”
“事情谈好了?”一见到云侬出现在楼梯处,严彦马上快步上前扶着她下楼。
她瞧了瞧四下, “嗯,走吧。”这么多美人也不心动,看样子,她家要想栽株红杏都很难啊。
乘上自家的马车后,云侬在他欲驾着马车往镇外山林处走时,突然阻止了他回家的举动。
“既然难得出来了,咱们索性就走远点吧。”
“上哪?”严彦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际,总觉得似乎再过不久就又要飘雪了。
她轻声提议, “我记得你娘的生辰快到了,咱们亲自去慕城东郊上炷香,告诉她咱们成亲的事好不?”
严彦顿时拉紧了手中的缰绳,在把马车停下后,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神色。
“这……这么突然?”自从他们搬离慕城后,他们不是一次也没回去过那个伤心地了吗?且事前也没知会龙项他们一声,就忽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去看看吧。”她得亲眼看看宁刺史究竟屯了多少兵。
“好,咱们这就走。!既然她不想说,他也不勉强,他只是自马车后头取来了件厚重的大氅,再三确定她不会因这天候着凉后,这才照着她的话起程。
顶着愈下愈大的雪势,花了大约三日的时间,严彦他们终于抵达离开了十年之久的慕城,在山下买了些祭拜用的香烛和吃食,他们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慕城东郊,停妥马车后,他俩便挨着风雪往小坡上的墓区走去。
“小侬,你不开心?”严彦牵着她的手,总觉得这三日来她的话少了很多,而没有告诉他的心事却增了不少。
“不是因为你,是因别的事。”
“能解决吗?”
云侬停下脚步,不语地看了他很久很久,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会解决的。”她肯定地说着,在说给他听时,也像在对自己起誓。
“那就好。”他松口气,早已习惯全然信任她,于是也没再多加追问。
在墓地静静走了一阵后,严彦按着记忆找到了娘亲和弟弟的坟墓。这些年他一直托人代为照看着,因此墓况还好,四周也挺干净的,他蹲下身子,取过他们带来的香烛,方点燃不久的清香,很快地即遭夹带着纷纷细雪的北风给吹熄,他再三点了许多回,最后小心地插在墓碑前。
云侬陪着他磕过三个响头后,就静立在一旁看他低声地与家人说着这些年来的近况,待他话都说完了,他也不起身,只是一直无声地轻抚着小弟的墓碑。
怕他的膝盖会在这种天候下受凉,云侬在把他拉起来后,弯身替他拍去膝上残留的雪渍,等她抬起头来时,发现他还是一直低首看着小弟的墓碑,她忽然问。
“木头,你还想替小弟报仇吗?”
本沉浸在当年伤痛中的严彦,硬生生地被她这句话拉回神来,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当年你说过你不许……”不是说他们只有两人,与一个大门派作对是件很不智的事吗?
云侬却给了他一个和当年截然不同的答案, “时候到了,我来替你报仇。”
“你?”
“嗯,你家媳妇很护短的。”她轻轻靠在他的胸前,伸出双臂用力地将他环紧, “所以,谁也不许打你的主意。”
她和每个人一样,长久以来,在岁月的沿途上她遗忘了许多往事,不管是欢乐的或是悲伤的,哪再深刻再难忘,总有天也会像大漠里一夜被风儿抚平的沙丘,再找不出原来的模样。
可她始终都忘不了,十四岁那年严彦冒死朝她扑来的那一张面孔,那一刻,他的脸上有着张皇和恐惧,还有不可动摇的决心,他不惜豁出性命也要保全她的模样,在她心底烙下了一个永生难抹灭的印迹,也让以往一直生于安乐的她,真实体会到现实的残酷。
所以在她长大后,她不惜一切也要保护严彦的安危,她再也不要体会到可能会失去的恐惧,那种销魂噬骨的疼痛,一次就够了,于是多年来,她一直让自己时时保持往警醒的状况下,就生怕又将会有什么不测,会来与她争夺她好不容易强留下来的严彦。她也知道草木皆兵的自己有些小题大作,可这已经成为她的本能了,割不掉、划不开,它滋长在心底的偏偏一隅,随时都靠着淡淡的恐惧在滋养着它长大。
她不能任由这份恐惧再继续成长茁壮下去,得尽快解决它。
是的,她会解决它的。
不管要用什么手段。
第7章(1)
离开慕城返回庄里后,云侬招来了差点被她饿死在庄内的三位杀手,奉上一桌酒菜让他们饱腹之余,顺道告知他们她所打探来的消息。
“慕清池?”龙项听得一脸茫然, “哪招惹来的?”
她指向身旁的严彦, “慕城派掌门,他的前任师父。”
“……有过节?”龙项小心地看着神色与往常截然不同的严彦。
“害他家破人亡,你说有没有?”
韩冰犹疑地问: “宁琅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宁琅之子当年犯下刑案,宁琅为救子,花了大笔钱自慕城派买下严彦代死,但严彦侥幸逃了,所以慕城派又捉了严彦的幼弟补上代为受刑。”
陶七难得地管住了嘴巴,没有往这严肃的气氛下乱开口。
“那宁琅他又为什么……”严彦的弟弟不都已经倒媚的赔上一命了吗?
“宁琅之子前些年就已死在严彦手上,宁琅想为子报仇,打算杀光杀手界的所有杀手。”
陶七气恼地自椅上跳了起来, “那老头凭什么报仇啊?”
“就是,太无耻了!”龙项同仇敌忾地扳按着掌指,没想到那个严彦都放过他一马的宁琅,居然还有脸来找严彦报仇。
韩冰以手点着桌面, “这个昆仑玉盘,就是慕城派和宁琅联手搞的鬼?”
“正是。”云侬清了清嗓子, “他们两方联手,就是想藉昆仑玉盘逼得你们走投无路,若是能再藉江湖中入之手除掉你们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