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蝶双受伤后,楚夫人每每忆及自己命人逼蝶双喝下打胎药,打去楚家的第一个孙子,心里的后悔与自责便像无端涌来的浪潮,一波波将她淹没。
她不懂自己当时是怎么鬼迷心窍了,竟作出如此没良心的决定。
楚伏雁心底纵有满满的怨慰,也因为娘自责懊悔的语气而消散于无形。
“蝶双的出身或许卑微,但没有一个姑娘会像她待我那样深情痴心,待娘那般忠诚。那些事,蝶双一个字也没告诉我,若不是因为她的呓语与娘的坦承,儿子永远不会知道蝶双受了多少委屈。”
楚夫人握住儿子的手。“儿啊,你不怪娘吧?”
楚伏雁安慰地握住娘亲的手,语气平和地说:“就算怪,也没办法让事情回到末发生前,现在我只祈求蝶双受了这些,往后能平平顺顺,无病无痛。”
瞬时,楚老夫人沉重的心绪落了地。
“蝶双是有福的姑娘,以对你坚定的感情与勇气,替你挡住了那一剑,你就把她娶进门,替娘亲好好弥补对她的愧疚与感激吧!”
“娘……”
“蝶双才刚打完胎调养好身子,却又受了这么一剑,你就让她好好静养,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办婚事。”
“儿子知道了。”
娘亲的话让楚伏雁心里激动不已,若不是蝶双的身子还虚弱,他一定会马上告诉她,要她安心休养,名正言顺当他的妻!
*****
微寒的风中,暗香浮动。
窗外,满院的红梅竟相绽放,风一吹,早坠的花办便似雪般飘落。
有几枚花办随风穿过木格窗扇,轻轻落在枕上,落入伏榻好些时候的蝶双眼底。
她醒着,拾起那梅办,清雅香息立即窜入鼻间,勾挑着心里的渴望,她想到屋外,想立在梅树下、沉浸在花香里。
自从替主子挡了那一刀后,她留在穆夫人的小医馆养伤。
因为伤长及腰,小小一个挪动便让她疼得撕心裂肺。
于是她不敢动、不能动,完全彻底体会静养二字为何意。
才熬过春临,她已经受不了这种僵在床上不能动的日子。
她不知道还得再躺多久,忍不住叹息。
叹息才落,突然推门而入的身影让她身子一僵。
“夫、夫人……”
一见到楚夫人,她便想坐起,却因动到背部伤口,疼得痛吟出声。
楚夫人见状,赶忙上前道;“别起来、别起来!”
蝶双的心情五味杂陈。
楚夫人是她自小尊敬的恩人,却也是杀死她孩子的刽子手……经历了流胎、为主子挡刀这些劫难之后,一时间,她竟不知如何面对楚夫人。
仿佛感觉到她复杂的心绪,楚夫人来至Ⅱ床榻边,握住她的手。“蝶双……你这身子可得赶快养好,否则我是一日不能安心啊!”
蝶双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在作梦。
为了她与主子相恋的事,夫人恼她厌她,怎么会对她露出温柔慈爱的模样?
即便这段期间主子告诉她,楚夫人已接受她,允他在她身体痊愈后将她娶进门。但她半信半疑,始终认为那是主子安慰她的话。
瞧她忐忑的模样,楚夫人心一热,眼眶瞬间湿了。“蝶双,是夫人不好,你别恨我哪……若这恨生了根,将来、将来咱们婆媳若处不好,未来府里还会有欢笑吗?”
想到那可能,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泪悬在眼眶,蝶双视线一片模糊,t直到这一刻才确切明白,主了没骗她,夫人真的接受她了。
思溺奔腾澎湃,她哽着嗓问:“夫、夫人……您、您不怪蝶双了吗?”
“不怪、不怪了……我该是最明白你的好,由你当咱们楚家的媳妇是最好的结果,是我懵了、昏了,才会这样对你啊!”
楚夫人摇头,歉疚怜惜的泪随着话语纷然往下坠。
蝶双的泪没停过,心底的怨却一点一滴冲散了。
“夫人……”她难掩心里的激动,哽着声,说不出话。
替彼此拭了拭泪,楚夫人笑着说:“那因为我而被打掉的孩子是遗憾,你公公说,孩子与咱们无缘,但终究是楚家的子孙,已经请道士度了,也取了名,单名一个佑,虽无法供进祠堂,但至少能放在咱们心头念着……”
这始料未及的结果,让蝶双的泪更是止不住。
或许,这是对那未出世便夭折的可怜孩子最好的补偿吧!
她欢喜又感伤。“蝶双替佑儿谢夫人……”
“还喊我夫人?”楚夫人道:“你和阿雁的亲事要买的、要办的、要用的全在筹备,待你身子骨养壮些就要嫁进门了,你想不想改口喊我一声娘呢?”
苦尽甘来,蝶双嗓音微哽地改了口,心底净是感激。
“娘……”
若不是上苍垂怜,她怎会等到这一天呢?
听她喊出弥足珍贵的话语,楚夫人如释重负地轻拥着她。“我的好蝶双……乖媳妇……”
楚夫人笑望着窗外落花缤纷的情景,只觉仿佛回到了初见到蝶双的那一年夏天。
或许,早在那一日便注定,这讨喜的小丫头是她为儿子觅来的媳妇啊!
尾声
这年中秋,城里到处张灯结彩,点塔灯、放天灯的人潮将大街小巷挤得水泄不通。
蝶双无助地走在拥挤的大街上,懊恼地在人群中张望,不明白不过是眨眼瞬间,楚伏雁就这么消失在眼前?
在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之时,他高大的身影由人群中挤出,兴奋地喊她。“蝶双!蝶双!”
眼里一映入他的身影,蝶双提裙奔上前,气恼地揪住他的衣襟。“大少爷,你吓死蝶双了!”
近日她深深体会到,他的武功太好对她而言不是一件好事,总是来去无踪,上一刻还在身边,下一瞬又不见人影,害她总会被他吓着。
闻言,楚伏雁拧眉,低身附在她耳边说:“蝶双,你又要准备受罚了。”
还在气他兀自抛下她,蝶双眨了眨眼,瘪起红唇,嘟嚷着问:“为什么?”
“你刚刚喊我什么?”
感觉他熟悉的温热气息拂过耳边,她缩了缩肩。“大少——”话才到嘴边,她恍然大悟地捂住嘴。
楚伏雁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轻捏她的巧鼻。“是相公,不是大少爷,你到底要多久才改得过来?”
那日在大街上袭击他的杀手被穆刚毅制伏后,与一帮杀手同时伏法,而蝶双为了背上的伤,休养好几个月才康复。
两人在中秋前成了亲,由“主仆”变为“夫妻”,蝶双却还是没办法适应两人的新关系。
“人家……人家只是一时忘了嘛!”
“晚些回府再罚你。”话落,他由身役拿出方才特地吩咐画糖人画的蝴蝶糖。
“想不想吃?”
一瞧见蝴蝶画糖,蝶双也忘了要被“处罚”的事,兴奋地挽住丈夫的手轻嚷:“原来你是去买蝴蝶画糖!”
顿时,蜜般的甜味在她心窝泛滥,甜得她散发出可爱迷人的光采。
“谁让我娶了个贪甜的小丫鬟?苦得我一个大男人,时不时要追着画糖人跑。”
听见他哀怨的语气,蝶双拽住他的手,赧红着脸柔声道:“要不晚些回府,相公要怎么罚都随你喽!”
一听到这充满暗示意味的话,楚伏雁薄唇荡开笑容,一把圈住她的蛮腰,快步走出人群。
被楚伏雁拽在怀里,蝶双惊慌地抱着他的腰。“啊!不先吃画糖,糖化了怎么办?”
“画糖再买就有,不比春宵一刻值千金。”
直到离人潮已远,楚伏雁干脆抱着娘子施展轻功,往楚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