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到了屋里,将她带到水缸旁,掀开木盖子,拿着布巾沾了水。
冬冬见状,这才知道他要做啥。
“只是沾到了锅灰,有啥好大惊小怪的?”她好笑的伸手要接过布巾,谁知他却没把湿布给她,只是抬手轻捏着她的下巴。
“别动。”他说。
她一愣,只见他低头瞧着她,一脸阴沉,一双瞳眸黑得深不见底。
冬冬还未及细想,他已经拿着湿布,小心轻柔的帮她擦去脸上灰污。
不知怎,她无法动弹,只感觉到他轻捏着她下巴的手,和冰凉湿滑的布在脸上轻轻滑动。
他是靠得那么近,恍惚中,她能看见他眼中的自己,能嗅闻到他身上的味,感觉到他的体热缓缓逼近、笼罩……
心头无端狂跳起来,她忽然无法呼吸,不觉微张小嘴试图吸气,可入嘴的,却是他的热度与味道,教她一时又忙屏息,怕尝得太多,会无法遏止,会做出蠢事。
可像是、像是知道她在想啥,刹那间,他眼里的黑竟变得更深了,如那晚一般,几似要燃起了火。
她不敢动,不能动,感觉冰冷的布停在她脸上,感觉他悄悄曲起了手指,让指背贴着她的脸。
那块湿布离了她的脸颊,全握在他掌心,而他的指背却替了湿布缓缓滑过她火烧一般的脸,如此轻、那般柔,带来阵阵酥麻。
心,为之颤颤,不休。
他像着了迷般看着她,抚着她;她也如入了魔般,望着他,任他以指背轻抚她柔嫩的颊。
时间,仿佛停了下来。
易远凝望着眼前的小女人,她看来那般迷惘,如此娇羞动人,他没打算轻薄她,可是她的触感那么好,温暖又柔嫩,教他无法将手挪移开来,无法控制的下滑到她嘴角边摩挲着。
她瑟瑟轻喘了口气,却没阻止他。
是害怕吗?还是渴望?
他好想知道,好想尝尝那粉嫩的唇,好想知道她是不是会再吸口气,好想知道她会不会即便是怕,也渴望他。
他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那掩盖在黄豆、面粉、菜油之下的芬芳,那带着春之花,秋之森的清香。
不觉中,他无法控制的靠近她,近到他的唇,几乎能触着她软嫩微颤的唇,近到他像是能听见她的心跳,近到两人的体温与气味,都似已混合交融在一起。
“易少。”
男人的声音,突兀的从身后传来,教他为之一僵,瞬间清醒过来。
可是,她没听到,没有察觉,她仍一脸晕红,而他不想放手,还不想。
他的身板太宽,完全挡住了她的身子,那家伙无法看见她,一部分的他不想让这人瞧见她这模样,另一部分的他却想就这样维持不动,让身后的家伙上前来查看,让那男人看见她待在他怀中,让那 男人看见她是他的——
这念头如此强烈,想要宣示主权的占有欲满布全身上下,可理智最终还是让他松开轻捏着她下巴的手。
他不能这样待她,不能让她承受更多是非。
他不要她被人言所迫,不想她遭人非难,所以他才总在深夜来访,却没料还是让人见着,教人说嘴。
握紧了布巾,他深吸口气,转过了身。
“雷姑娘还好吗?”秋捕头看着他,问。
“她很好。”他面无表情的说,感觉到她在身后一动不动的。“正擦脸。”
那是瞎话,两个人都清楚知道。
那浸湿的布巾,还在他手上。
第5章(3)
秋捕头抿唇看着他,道:“易少识得雷姑娘?”
“识得。”他淡淡说。
“很熟?”秋捕头再问。
他扬起嘴角,微笑:“秋捕头这是在问案?”
“不是。”秋捕头眼角微抽,也笑:“只是好奇,我以为易少交往的,多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不知易少也会来光顾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吃粗食的地方。”
这一句,把易远给端上了高台,却也瞬间将他自个儿与冬冬搁在一块儿。
易远不怒,只轻笑再道:“雷家的豆腐,可不是什么粗食。若有人以为这是粗食,那定是舌头不好。”
“我不是那意思。”这男人摆明抓他语病,秋捕头脸微黑,忙道:“雷姑娘的手艺自然是好。”
“你放心,她聋了,听不到。”他皮笑肉不笑的睨着那男人,说:“得瞧着你的嘴才知道你说了啥,至于我,当然是不会在她面前嚼什么舌根。”
姓秋的听了,额角微抽,但他忍下了气,只道:“易少好口德。”
“我口德不好,我自个儿知道,你就甭昧着良心赞我了,改天要是我说溜了嘴,你这不白赞了。”
秋捕头闻言脸更黑。
身后的女人在这时轻推了他一把,他转过身,只瞧她脸虽然仍是红的,但已经比方才好上许多。
她垂着眼,哑声道:“让我过。”
他想叫她抬头,可那男人还在门边,所以这回他没再逼她,只退了开来。
她匆匆绕过他,一抬眼见着那姓秋的,脚下一顿。
“秋捕头,怎么了?有事吗?”
“没。”秋捕头看着她,道:“没事,只是来同你说一声,我得回衙门了。”
“那您慢走。”冬冬挤出笑容,客气的说。
姓秋的转身往外走去,冬冬跟着送到门口,易远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原以为终于能甩掉这碍眼的家伙,他便停在门内,却未料那姓秋的出了门,走没两步,却又回过头看着冬冬。
“雷姑娘,事实上,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
“过两日我娘大寿,我们家人丁单薄,就我与娘和一丫鬟,办一桌寿宴也吃不完,你要不嫌弃,能否一块儿来用个饭?”
“你邀我去用餐?”冬冬吃惊的愣瞧着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
“是。”秋捕头点头。
冬冬压着心口,有些受宠若惊。
易远一怔,心头一悚。
他知道,除了应天堂的人,从来没人邀她一块儿用餐,人都嫌应付她麻烦,嫌她在餐桌上格格不入,也怕她为此误会了什么。
他知道这个邀请有多重要,知道她会因此多么开心——
仓皇间,他往前又走一步,跨过了门槛,却听她笑着开了口。
“谢谢你。”冬冬认真的瞧着眼前的男人,说:“我很想去,可我那日刚好有事。”
易远匆匆往前再走一步,才意识到她竟然拒绝了。
没料到她会拒绝,他微微一怔,但也松了口气。
秋捕头面露尴尬,粗声道:“抱歉,是我太过唐突。”
“不、不会的。”冬冬摇摇头,抬手轻触他的手臂,微笑解释:“谢谢你邀我,我很高兴,真的,是我那日真的有事,得去送豆腐。虽然我晚上人不能到,但老夫人难得大寿,她老人家要不嫌弃, 我一早做两道祝寿菜给老夫人送去?”
“那太麻烦你了。”话是这么说,秋捕头却露出微笑道:“不过,我娘最爱的,确实就是你做的豆腐了。”
“不麻烦。”她微微一笑,道:“您能邀我,是我的荣幸。”
秋捕头瞧着她,“改天见。”
“嗯,改天见。”
然后,那男人终于走了,临走前瞧了他一眼,眼里颇有得色。
易远面无表情的看着,连抹笑都扯不出来。
冬冬收拾了碗盘,看也没看他的经过了他身边。
他坐回自个儿位子上,将剩下的早点全吃下肚。
豆腐店前来吃早餐的客人皆离开去上工、去下田、去收获,剩下几位零星的客人都是来买豆腐,他吃完也起身,盘子一个没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