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差劲,因为不够好,才让所有人都只因钱而靠近,才让大伙儿都只看得见钱,看不到他。
看着他眼里难以掩藏的痛与苦,疲与倦,忽然间,她知道自己得和他说明白,无法自己的,她抬起双手,捧握住他冰冷的脸庞,深情的看着他,温柔的开口:“易……”
她放出声,又停下,改口再道:“阿远……”
原以为,唤这名,会觉着羞,感觉臊,可他的名,如此自然的溜出了唇。
她能看见他的瞳眸放大,感觉到他屏住了气息,她情不自禁的再唤了一次,道:“阿远。”
他猜他喜欢,就如她也爱这样叫他。
温柔的,他抚着他的脸庞,凝望着他的眼,张开嘴道:“我嫁你,不是因为你是易家的少爷,不是因为可以成为易家的少夫人,你懂吗?”
她的话,教易远心紧,他垂眼看着那个无谓风雪,更了他一路的小女人,喉紧心热的哑声说。
“我知道。”他柔情万千的凝望着身前的小女人,抚去她眼角因他而滑落的泪,心头热烫烫的道:“我知道你不是。”
冬冬含泪微笑。
那抹笑,那么甜,那样真。
然后她踮起脚尖,在黑夜中,亲吻他的唇。
他又屏息了,又微微的僵,以往她总不知为何他会这样,现在她知道,那是因为他紧张,怕她收回了手,怕她不愿碰他。
这男人,教人好心疼。
含着泪,冬冬恋恋不舍的轻抚他的脸,仰望着他,粉唇轻启,告诉他,那藏了好久好久的情意。
“阿远,我嫁你,是因为我爱你。”
刹那间,他黑眸一紧,不敢呼吸。
她恋恋不舍的,抚着他的眼,他的眉,他脸上的颧骨,他冰冷的唇,道:“我不想的,你是少爷,同我一起,不过是因为怜悯,因为同情--”
他张嘴想辩驳,可她压住了他的唇。
“我真的不想,可我情不自禁,起初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看起来总是那么自信,那般闪亮,可后来,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对我好,对我很好很好。你不差劲,一点也不差劲,即便是当年的小霸王,你也依然对我伸出了手,教我读书识字。”
“你救了我的命。”他提醒她。
“我没有,我只是叫来了苏爷,是他救了你。”她看着他,说:“你要真是差劲,你会这样想,会认为大不了赏我几两银子就好,你不需要亲自来教我写字,我不需要对我好,可你还是做了,一个字,一个字的教我,不厌其烦的为我解释每一个字的意思,教我怎么样发音,如何说话。”
冬冬抚着他干涩的唇,悄声道:“在这之前,我几乎忘了该怎样正常说话,我爹是个沉默的人,就算我讲错了话,说错了音,他也不会在乎,不会介意,可其他人会,他们嘲笑我,欺负我,让我在外头,越来越不敢开口,但你和我说话,你把我当朋友,把我几乎快遗忘的声音,还给了我。”
深深的吸口气,她幽幽再说。
“然后,你走了,继承了家业,我知道我们的缘分已尽,可我仍是忍不住远远,远远的看着你。”
易远能看见,她眼中的疼,教他心抽紧。
“那时候,我还以为,我们俩,就这样了。”她瞧着他,唇上有着清楚的笑,说:“可后来,你又来找我,一次次的来找我,同我聊天,和我说笑,教我明知不该,还是对你动了心,因为你是那么,那么的好,我知你只当我是朋友,我不想喜欢你,可就是喜欢上了,不想爱你,可就是爱上了,你不差劲,你要是差劲,就不会为了负责而娶我,觉得该为一时的冲动照顾我--”
“不是一时冲动。”他握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暗哑开口:“我娶你,是因为我想要你是我的妻,只想要你是我的妻。”
冬冬一怔,愣住了。
他嘎哑开口道:“我一直想娶你,十六岁时就想娶你了,可你还没及笄,我娘又出了那事,而你爹--”
“我爹?”冬冬呆了一呆。
易远眼一暗。坦承:“他瞧不起我。”
冬冬更呆了,“什么?”
“我认为我只是个靠着祖宗的庇荫的二世祖,根本配不上你。”
她傻眼瞧着他,“我爹说的?”
“差不多就那意思。”易远一扯嘴角,道:“可他说的没错,当年我的一切,都是爹留的,娘给的,没一样是我自个儿攒来的,所以我一气之下,赌气说若我没在岳州城起楼,就绝不会再去找你,可要我真起了楼,他便得把你给我。”
冬冬震惧不已,脸红心跳的看着他,好半晌,才能挤出一句。
“那你来找我时,怎不说?”
“我以为那只是年少气盛的冲动,我不知道,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清楚了,而等我确定了,知道了,我就是想要你时,你却只当我是朋友。”
冬冬哑口无言,然后再禁不住含泪轻笑,说:“我不是。”
“我知道,现在知道了。”易远再忍不住,情不自禁的抬起手,将这个可爱的小女人紧拥在怀中。
冬冬笑着忍住到喉的哽咽,伸长了手环抱着他,感觉他的心跳与她在一起。
怎知的,怎晓得,原来都已用了情,动了心。
白雪,轻轻的飘,洒了两人一身。
她的身子,那么小,却温暖无比,暖着心。
易远将脸埋在她颈窝,埋在她发里,深深,深深的拥抱着她。
那一瞬间,他晓得,无论将来如何,他终其一生都愿与她一起,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分享生命中的喜怒哀乐,携手相伴到老。
半晌后,他终于强迫自己松开了手。
她眼儿红红,鼻子也红红,看起来却异常教他心动。
他笑着再次抹去她的泪,这才牵握着她转身,缓缓离开那儿。
这一回,她不再跟在他身后,而是陪着他一起,两人并肩同行,一步一脚印的踩在雪地上,走回去。
第12章(1)
这一年的冬,很冷。
小雪下了几日,又遇大雪。
人都在说,几年没见着这样的雪。
难得放晴的天,人人都走出屋外,铲着雪,清着街,活动快要生锈的筋骨。
易家大宅主屋中,冬冬替易远收拾了行囊,备好了食篮,帮着他穿上厚重的外衣。
“你还是同我一块儿去吧。”当易远转过神来,看着她秀丽的小脸,忍不住又提议,不知怎,想到又得放她在这,心中总有不安。
知他有所顾虑,她将小手搁在他心上,道:“没事的,总不能每回你去岳州,到带着我。况且,这些年,我不也这样过?爹懂武,教过我一些,你忘了你以前也曾被我推到过呢。”
“那时我受了伤。”他挑眉辩解,“也没想到你个头那么小,力气却这么大。”
她轻笑,说着反话:“是,是我力气大,趁你受伤才赢了你,”
他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只问:“你那时若已经懂武,怎老让人欺负?”
“爹说,小擒拿手是学来防身的,可不是拿来同人斗殴的,非不得已才能用。”
这话听来耳熟,像苏小魅会说的言论。话说回来,在她卸了宗堂的手之前,他还真不知道她爹会武。
那男人虽然身形颇高大,但一直都是沉默寡言,安分守己的卖着豆腐,他从未听说或看过那家伙是个练家子,可如今想开,她爹确实不像一般的庄稼汉。
“你爹以前是做什么的?”他看着她,好奇的问:“是江湖中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