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就发生在昨天早朝上,闹得满城风雨,朝中风声鹤嘱,人人自危,就怕皇上会一路追查下去,牵连更多人。
听完,巳九莲满意地点点头。
一切皆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父皇没振人继续追查另一只箭?”
“当然有,父皇交给首辅和林御史两位大人查办,不过至今还没有结果。”
“是吗?”
瞧他若有所思,她不由得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除了这些,你没有其他话对我说了?”
有时,她真会忍不住怀疑,他是天性喜斗,根本就不是为了她。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的事。”
“好比,我为何如此偏宠孔沛儿?”他笑问,轻掐着她的秀鼻。
她皱了皱鼻,作势要咬他,他赶忙收回手。
“我的眼光当然好,没有孔沛儿,就怕吏部尚书是找不到密帐的。”
梁歌雅皱起眉。
“为什么?”
“这可就说来话长。”他叹了一口气。
“六部里,除了刑部是由父皇指派的,其余皆是靠宫中后妃得到其位,尽管孔晏两派状似壁垒分明,但为共同利益,其实私下有所挂钩,由于彼此牵制,所以谁也不会掀谁的底牌。”
“然后呢?”
“回宫之后,我发现一切变得不同了,之前我要查各部贪污,只捎利诱嫁祸,便可以得到想要的账册,可如今许是巳太一在映春城与我正面交锋,对我高度防备起来,吩咐孔氏一派收敛手脚,几次查办未呆,我决定改弦易辙,于是请父皇将孔沛儿指给我。”
“我知道她是副首辅之女,叫贵妃一声姑姑,而她……”
“父皇极疼爱你,所以只要我冷落了你,父皇便会心有不满,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小题大做地将你禁足在玉辉殿,这事在外人看来,会觉得孔沛儿受尽宠爱,而你即使有父皇的加持也难逃冷宫太子妃的命运,如此一来,孔氏一派就会分裂,会有一些人转过来支持我……”一口气说太多话,他不由得轻喘起来。
梁歌雅赶忙轻拍他的胸口。
“你才刚醒来,别急着说太多话。”
他笑眯眼,“没事,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巳太一让我吃了闷棍,而母后比我早一步料想到你遇刺可能与苏璘有关,便要她咬出庆王,可惜被你阻止了。”
“废话,我怎么可能让苏璘为了你丧命。”
“所以,也多亏你聪明地点出异状,让父皇对巳太一有所防备,也对孔沛儿更加不满,连带的对孔氏一派有诸多微词,再加上秋狝到,你要母后转告我的事,我胸中已有盘算,便要首辅牵线向昂流要了戟箭,我原以为闪得过,岂料……”
梁歌雅扬着被箭射穿的乞巧娃娃。
“你应该要感谢我。”
他轻呀了声。
“原来如此,中箭的瞬间,我以为大势已去,原来是你保住我的命。”他接过手,不舍地抚着拈满血迹的乞巧娃娃。
“为了不让孔沛儿发现,我便穿绳戴在颈项,没想到却因此救了我一命。”
“巳小九,你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我特地要母后传话,就是要你小心防备,结果你……”
“歌雅,别生我的气,我有防备,只是没料到那箭来得如此疾猛,一时间才避不开。”他拉着她的小指,状似撒娇般地安抚她。
“不过也因此,怕大祸临头的吏部尚书才会将各部之间的密帐交出。
“扳倒孔氏,再逼得庆王交出禁卫军权,如此一来,我才能安心地将你接回东宫。”
“我回来干嘛,孔沛儿可是迫不及待要照顾你呢。”
“不,我不会再见她,因为她已经没有用处。”
她听了心头直发闷。
“你呀真的是把人视为棋子操控,一旦没有用处便弃之不顾。”虽然她对孔沛儿也极为厌恶,可瞧他这般玩弄人心,最终又弃之如敝展,总让她想到当初自己也是如此被伤得体无完肤。
“歌雅,我会挑她做我的侧妃,是因为她是名门千金里最刁蛮的一个,她骄傲跋雇,一再地伤害你,我又怎么可能善待她。”
“就算是如此,也不该……”低喃着,她不禁想起。
“对了,听说你和云良私会,还被巳太一逮个正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往后你就会知道了。”他所走的每一步路皆有其用意,就等着时机成熟,一举建功。
“九莲,非得这么不择手段?”
“歌雅,在宫中就是如此,我不犯人,人会犯我,为了自保,也只能斩草除根。”
他乏力地叹了口气。
“这事,你应该也很清楚的,当你决定和我一道回京时,就该知道,这是我们的宿命。”
“哪来的宿命?事在人为。”她苦口婆心地劝着。
“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德服人更胜以暴制暴。”
“那得在能顾全你的情况下,我才有心思这么做。”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噙?”
“不,换个角度想,这个王朝已经姑息养奸太久,必须好生整顿,今日六部官员若是洁身自爱,又怎会被揭发恶行。你该知道,百官情廉,苦民所苦,对百姓才是最好的,好比巳太一加重边境重城的税赋,要不是咱们去了映春城一趟,又怎会发现这件事?要是不妥善处置,岂不是让映春城百姓继续受苦。”巳九莲轻握着她的手。
“而我想做的,并非要斗倒孔氏一派,而是要斗倒朝堂间的贪腐舞弊,如此一来,才是百姓之福。”
他说的没错,有些时候,身处在困境,确实需要一些雷霆手段才能开创新局面,也许是卑鄙了点,但只要他有心为民,那么她也甘心成为共犯。
瞧她舒开眉心,他便知道她听进他的一席话。
“你啊最好是说到做到……”她往他鼻头一掐。
领着宫女端膳而来的苏璘,撞见这一幕,不禁声音拨尖道:“太子妃!”
她赶忙松手,装无辜地垂下脸。
“太子尚未痊愈,你……”
“他刚刚也掐我。”她可怜兮兮地指着自己的鼻头。
“奴婢没看见。”
“苏璘……”有没有差这么多呀……看来她是没当坏人的天分,每次行凶都被当场逮着。
瞧两人一搭一唱,巳九莲笑眯眼。
很快的,属于他的幸福就要到手。
压根不管朝堂上波诱云诡,待在灼阳殿静养的巳九莲,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佣懒日子,静待着尘埃落定的一天。
然而,今天,整天却等不到梁歌雅到来。
“持禄。”
“殿下。”闻言,持禄赶忙入殿听候差遣。
“太子妃呢?”
“奴才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微眯起眼。
“太子妃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待在灼阳殿,她上哪去了,你会不知道?”
虽然东宫侍卫归旭拔统领,但谁知道在情急之下,巳太一会不会有出人意料之举,唯有将她带在身边,他才能安心。
“奴才马上去找。”
待持禄离去,他也起身,捣着胸口踏出殿外。
外头天候阴霆,白雪疾飞,他不禁微愣了下。
难怪寝殿里会生了盆火,原来是已经下雪了。
想回头取件斗篷又嫌麻烦,他直往殿外而去,就见园里有抹身影,正在雪中漫步。
他倚在廊柱旁,看着她一身银白狐裘,手上打着彩绘油伞,脚上穿着油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远远的,他瞧见她扬起笑容,伸手掬着雪,再抛向天空,而雪花绵密从天而降,像是要掩去整片大地,一并也掩埋了一身雪白的她,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