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他可在乎了,离开教室后,他马上拨手机给兄长。
“哥,是我。
“什么事?”
“你晚上有空吗?”
“今天吗?我跟善雅约好一起吃晚餐。”
果然!
他闭闭眸,强笑道:“你要跟未来大嫂约会吗?那正好,我也一起去吧!”
“你要来?”高晋安对他的提议喜出望外。“那太好了,我早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了。”
“你们约哪间餐厅?”他问。
高晋安告诉他餐厅地址以及约会时间,他在心里记下。“知道了,待会儿见吧。”
第6章(1)
挂电话后,高晋风一秒也没浪费,跳上停在附近的座车,风驰电挈,不到十分钟便抵达餐厅。
他在餐厅门外守候,半小时后,一辆计程车停下,善雅优雅地下车,她穿着一件飘逸的洋装,腰系藤编的宽皮带,搭针织小外套,秀发盈盈垂落,在夜色里泛着美丽的光泽。
她很漂亮。
太漂亮了。
高晋风酸涩地磨牙,看来她并不排斥与大哥约会,还为此精心打扮,大哥见到,想必也会惊艳吧……
才这么想,高晋安也随后开车到了,两人刚巧在餐厅门口碰头,打招呼后相偕进去。
高晋风在门外读秒,足足耐着性子熬了两分钟,才跟着进餐厅,视线锐利地扫过室内。这间餐厅很重隐私,餐桌与餐桌之间隔着不透明的毛玻璃墙,做成半开放式的包厢。他确定大哥与善雅坐在某张靠窗的餐桌后,刻意要服务生安排自己坐在与他们隔着一道玻璃墙的那张餐桌。
他也无心用餐,只要了杯黑咖啡,后脑勺抵着玻璃墙,努力想听清另一头两人的谈话。
他这个大哥与善雅都是性格自制的人,讲话声音低低的,他屏气凝神,好不容易才听见一些片段。
一开始,仿佛是大哥跟她解释今晚要介绍弟弟与她认识,他听不清她的反应,约莫只是点头应好吧。
跟着,是一番礼貌的彼此问候,一个说自己今天去拜访了几个重要客户,一个说自己刚刚为学生上完课。
接下来,有短暂的沉寂,高晋风以为自己耳朵塞住了,正准备掏耳朵时,大哥低沉的声音总算又扬起。
他仔细辨认交谈的内容,好半晌抓到端倪,不禁目瞪口呆。
这两人竟然是在聊天气!说什么前几天都是阴雨绵绵,今天终于放晴,温度也回升,真不错……
老天爷!是有没有这么无聊啊这两个?
高晋风翻白眼。
如果这就是两人婚前约会时谈的话题,他可以想见婚后他们会过着多么平淡无趣的生活。
他端起咖啡啜饮,品味那纯粹的苦涩,想着善雅的个性已经够矜持了,再加上一个同样很矜持的大哥,她结婚以后还能呼吸吗?他不希望看她整天窝在工作室里,孤独地吹玻璃。
她领受过情爱的滋味吗?知道人生还有很多不同的选择吗?她真能忍受与一个不相爱的男人白头到老?
那样的她,会活得快乐吗?会幸福吗?能开怀地笑吗?
他想看她笑,想看她拿他没辙时,抛给他那没好气的一眼,不论温柔或气恼,当她有表情的时候,比任何他见过的女人都美。
他好奇她还有那些深深隐藏的表情,如果可以,他好想一一挖掘……
一念及此,高晋风蓦地下定决心,起身走向洗手间,躲在一扇屏风后拨打手机,对方一接起电话,他立刻装出惊慌失措的声调。
“哥,糟了!我这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
“电话里没法说清楚,总之你快来救我!”
“到底什么事?晋风,你说清楚,我现在跟善雅在一起——”
“帮我跟未来大嫂说声抱歉,可是我现在真的需要你,哥,你不会丢下自己凄凉无助的弟弟不管吧?”
高晋安叹气。“真是拿你没办法。说吧,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他走了。
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善雅不得不承认自己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面对高晋安时,她总觉得不甚自在。虽说他的确是个谦谦有礼的君子,但每回与他相见,见他挖空心思找话题,她都不免替他尴尬。
看得出来他不想冷落她,但有时候,她倒宁愿两人沉默相对就好。
无声胜有声,也是一种理想境界,但或许不该是一对论及婚嫁的男女该有的境界吧!
善雅自嘲地叹息,眼看约会对象都匆匆闪人了,自己单独留下来用餐也没什么意思,正想离开,一道娇甜的嗓音忽地在她身旁响起。
“善雅,好久不见了。”
她抬头,迎面望向一个打扮大胆且时髦的女子,正对她嫣然笑着。
“英秀?”她浅浅微笑。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阎英秀在她对面坐下。“我跟男朋友来吃饭,刚刚远远地看到你,就想说来跟你打声招呼。刚刚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是我……未婚夫。”
“喔,对,我听说了。我爸说,你家打算跟飞鹰集团的高家联姻,你未婚夫就是高家的长子高晋安对吧?”
“嗯。”她点头。
“这样好吗?”阎英秀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是那个高家耶!”
“什么意思?”她不解。
“你也知道飞鹰集团是做什么起家的,那个高董事长以前是做黑手的,只有小学毕业,听说他那个老婆还曾经在酒家陪酒,高家坦白说就是暴发户而已,高晋安本人是长得挺帅的啦,不过听说个性很闷。”阎英秀尖酸地数落着别人家的闲事,还一副振振有词的姿态。“我说善雅,会不会委屈你了啊?你们家怎能答应将你嫁到那种家庭?就算是为了救公司也不应该——”
“别说了。”善雅轻声打断她。
“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善雅,我们从小就认识,两家也算是世交,我可是为你好喔!”阎英秀高调地澄清。
善雅微微地笑,笑意却清冷。“高家没什么不好的。高爸爸白手起家,虽然生长在艰困的环境,却从来才放弃,他有今天全是因为他努力付出,高妈妈相夫教子,在丈夫不在的时候,独自撑起整个家,我也很尊敬她。还有晋安,他是很优秀的,否则这些年来也不会把飞鹰集团经营得有声有色。如果你说他个性闷是因为他这个人比较沉默寡言,那我反倒觉得这不是坏事,与其开口说些废话,不如字字珠玑,这样还比较值得人尊重,你说对吗?”
这番话说来不疾不徐、不卑不亢,温和中却也隐约透着讽刺,尤其最后一句富有强烈暗示,问得阎英秀哑口无言,脸色忽青忽白,极是难看。
躲在一旁的高晋风听见了,几乎忍不住出声喝采,看着善雅的眼神有几分讶异,却有更多藏不住的温情。
这女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荆善雅吗?没想到她也有如此犀利的一面,当面泼那个傲慢女人一盆冷水。
那冷水泼得那个骄纵富家女颜面无光,却令他心头一阵温暖。
纵然他远离台湾多年,但他很清楚上流社会的社交圈是怎么看待他们高家的,他们是暴发户,他爸爸是不学无术的莽夫,妈妈是下贱的酒家女。
他原以为,自认为书香世家的荆家人或许也会对他们心存一丝轻蔑,尤其他们等于是用金钱买到这桩婚姻。
但至少善雅本人并未那么想,在面对外人讥嘲的时候,她维护了高家人的尊严。
难怪大哥会说她是个真正的淑女。
高晋风心海卷潮,震颤难抑。该怎么办?他发现自己对她似乎有些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