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喔。”庞月恩噘起嘴,暗忖漕运向来是京城收税赋的主要流通干道,一般商贾想要利用漕运运输商货,若不是与官有交结,就得要富霸一方。如今上官凛想要这条线,必定是为了夏侯懿,可她记忆中,应该可以沿用原上官家的特权才是,何苦还要再另请令牌?
不管怎样,上官凛一定有她的用意,向阳不过问,她自然也摸不着头绪。不过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得要拿到通令牌才行。
除了七王爷外,还能殿谁请调?
她垂眼细思,由着上官向阳喂食,直到吃了快七分饱,才突地想起,“你不是也还没吃吗?你先吃一些。”
“你多吃点。”他夹了口菜凑到她唇边,她却紧闭着唇。“月恩?”
“你吃,你吃了我才要吃。”这点她非常坚持。
“要我吃?”就以这副筷子?
“嗯。”庞月恩哪想到这层面上,只顾着要填饱他的肚子。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上官向阳以筷就口,甚至以口轻咬过筷端。而后神色自然地再夹口菜,送到她嘴边。
庞月恩突然发觉有异。“等等、等等。”
“你不是说我吃了,你才要吃?我都已经吃了,你怎么可以不吃?”他笑得狡默,看她面露惊慌,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恶丫头以往老喜欢逗他了,原来这滋味竟如此快意。
“可是、可是……”她原本苍白的脸被他这么一逗,急速染红,又羞又恼地瞪看他。“明明还有一双筷子。”
她的原意是,既有两双筷子,那就她一双、他一双,可谁知道他竟然拿同一副筷子,想要她一口、他一口……这样很羞人耶!
“这样比较快。”上官向阳硬把筷子再度凑向前。
“我、我吃饱了。”
“再吃一口。”
“可……”
没有可是,她已经被强迫喂了菜,粉颊红润到快要酿出血来了。
只见她撇看嘴,羞恼娇嗔看,“你可恶。”
“是你要我这么做的。”他得意地笑眯了黑眸。
“坏蛋。”她小声咕哝,偏又贪看他的笑。
若是他能一直陪在她身边这样笑着,该有多好!
要他心无挂念,也唯有帮助上官凛夺回上官家产业吧!那么,她能做什么呢?
第8章(1)
庞月恩想来想去,还是唯有七王爷最容易掌控,于是决定登门拜访。然而,上官向阳早已对她撂过狠话,不准她前去找七王爷,所以--
“你确定漕运的通令牌是向水门亲事官请调?”
“是啊,你带我的发钗去水门找个柳姓亲事官,他就会帮你办妥。”庞月恩说时,立刻从发上拔下一根金钗。“他的夫人很喜欢我设计的首饰,带着去,他会对你特别礼遇。”
上官向阳沉吟了会儿,才接过金钗。问:“可就我所知,以往听凛提过。通令牌应该是要向守漕门的皇城官请调吧。”
庞月恩面不改色道:“哦,那是多久以前的事?规矩早就改了。”
“是吗?”上官向阳垂眸寻思片刻,极不得已地说:“好吧,我就走一趟水门官衙好了。”
“柳亲事官政务繁忙,你可能得要稍等一会,记得,稍安勿躁,耐心地等就对了。”临走前,庞月恩不忘嘱咐。
待上官向阳的脚刚踏离,她随即轻喊,“小云儿,动作快,立刻为我梳妆打扮,我要去一趟七王爷府。”
要请调通令牌,确实是要找皇城官,可问题是这事已经迫在眉睫,等到皇城官愿意给通令牌,不知得过多久,倒不如由她出马,亲自跟七王爷请调还来得快一点。
“小姐外出?”
上官向阳到内诸司等候柳姓亲事官,为了见到他,得要层层享报,再层层回报,一来一去就耗上了一个时辰,而后得知柳亲事官正在外头巡视,所以又在水门官衙等了一个时辰,直到夕沉月升,才得知柳亲事官根本出城去了,于是他决定先回庞府。
然而才踏进庞府,转进后院的途中,远远的就发现琅筑阁竟没有半点灯火,随即他转回正厅,问门房。
“是啊,已经出去很久了。”门房照实回答。
“何时外出?”
“约莫晌午,小云儿也跟在身边。”
知道小云儿也在她身边,他稍稍宽心了点,但还是觉得古怪,不禁又问:“可知上哪?”
“听小厮说,应该是七王爷府。”
一听到七王爷府,上官向阳俊脸霎时风云变色,吹起霜风落起冰雹,冷冽得让人不寒而栗。
他握了握拳头,寒锐冷光自长睫底下迸出。
这丫头!
七王爷府。
今儿个不知道怎么搞的,七王爷府里一反常态,既没笙歌,亦无舞伶,整座府邸静无声,就连灯火也灭了好几盏,月亮拱门的灯全熄了,唯有四周高墙和前后门才有灯火照耀,侍卫进驻上百,看似重重戒备。
“王爷,何必强人所难呢?”
三道央墙拱门外的幽雅水榭里,周围竹林掩蔽,花团锦簇,微风吹拂,浓郁香气缭绕着整座水榭,伴随着庞月恩微恼的低吟。
“本王这样就算是强人所难了吗?”赵甫哼笑,倚坐在水榭正厅里临窗的竹榻上,慢条斯理地尝着京城近来正时兴的旋炒银杏,配着沁凉镇署的梅茶,压根不看身旁如坐针毡的庞月恩一眼。
“王爷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努了努嘴,一副苦脸。
早猜到此番拜访必会受到他的刁难,但她没想到他竟会连翻旧账。
“还说呢,上回明明留你在这里过夜,一大清早的,你家奴婢就跑来找本王要人,好似本王将你藏起来。”他尝着尝着,顺便将银杏丢往窗外喂养池里的锦鱼。“本王怒极,掀了整座王府也找不到你的人,谁知道你在府上睡得可香甜,真是,要走,也没告知本王一声。”
庞月恩内心连连叹气,表面上仍微笑面对。“王爷,这事说来真是我的错。”
“可不是?仗着本王疼宠,几次发帖,连半点口讯都没捎来,真伤透本王的心。”
闻言,她脸色不禁发青,显然向阳暗中撕毁的柳帖次数比她以为的多很多。
心里虽窃喜自己被如此在意着,可现实里,七王爷因此想恶意刁难,真就有点糟了。
“你那贴侍真是了得,竟然可以带着你离开王府而无人发现。”赵甫一顿,笑眯了黑眸,却让人看不透他真正的情绪。“你说,究竟是他身手了得还是本王府上的侍卫窝囊?”
庞月恩勉为其难地挤出笑。“王爷,向阳打小习武,学的是江湖招数,怎能跟王爷府上正规军出身的侍卫相比呢?”虽说她和赵甫向来交好,可谁知道他会不会说翻脸就翻脸?还是低调些较妥当。
“喔,你的意思是说,他走的是旁门走道,却偏中了你的心?”赵甫凑近她,手里举着杯凑到她唇边。
庞月恩微拢眉心。“王爷,若说他走的是旁门走道,那么我使的就是茅山道术了,只要能让他喜欢上我,我可以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王爷为人公正,心若悬镜,应该受不了我这邪门道术吧。”
管他赐的是茶还是酒,她不喝就是不喝。
“那可不,先皇崇尚道派,本王对邪门歪道也颇有兴趣。”薄若蛋壳的白玉瓷杯,还是硬生生凑到她唇边。
庞月恩身看彩绣孺衫,满头金钗富贵样,美眸不斜视,神色端庄,恍若盛夏中的一朵青莲,神圣不可欺。
“王爷若真想要试试歪道,说不准得先替我收尸呢。”她微笑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