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他不是走进屋子自杀,而是被打昏扛进屋里,用布悬吊于颈中,窒息而亡?为什么凶手要做这种事,挟怨报复?抢夺财物?或被他窥知不能说与他人知道的秘密……”孟郬连声猜测,跟在宫晴身边一段日子,他的推理能力越来越强。
宫晴点头,赞许他对案子的敏锐度。“我让人搜查他的屋里,从床底下搜出一迭当票,然后查出,他过去的职务是看管皇太后的库房。”
“他盗宝到外头私卖,畏罪自杀?不通,皇太后已经倒台,如果他真的做过那些事,也早就事过境迁,没有人会去追查。他的屋里有搜出银票吗?”
问得好!宫晴眼底流露出一抹欣赏。
“这就是重点了,并没有,他一穷二白,整间屋子里里外外全搜遍,只搜出二两银子,那么那些盗卖宫宝赚来的银子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处里?”
“我下令关闭宫门,逐一搜查曾经服侍过皇太后、皇后的太监、宫女,及已经封闭、无人居住的宁寿宫,最后放出消息,说已搜出上吊太监私藏的东西,若有谁曾经偷窃宫中珍宝,自首无罪,接着……”
“等着瓮中抓鳖?抓到了吗?”
“抓到了。风喻带领的廷尉一个盯一个,自从我放出消息之后,凶手便开始坐立不安,以为我真的将所藏的银两和宝物全找到了,于是趁夜偷偷跑去埋宝地点挖掘。”
“人赃俱获?”
“嗯,除此之外,还意外抓到与此案无关,却趁宫乱时期偷窃主子珍宝的宫女太监十数名。”
“你怎么处置他们?”
“说话算话,偷窃者将东西送回来的,一概免其刑责、既往不咎,至于杀人的,就得送进慎刑司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觉得萧□他那些嫔妃们,留着总要惹出麻烦。”
“已经送走一大批了,剩下的,都是曾经生育过皇子皇女的,你赶走她们,孤儿寡母的,往后日子怎么过?”
“不然将他们圈在同一处,不准他们四处走动、严加看管?”
宫晴盯住孟郬半晌,唉,终究是古人啊,不讲人权、不尊重生命的官老爷。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他们是人呐,被关在这座后宫已经够可怜了,还要限制他们的行动?这种事,我办不到。”
“人权对于管理阶层可不是一件好事。”孟郬说。
人权?管理阶层?是果果太不小心还是……宫晴细细分析,她和苹果不同,这话要是让苹果听到,准会猜测孟郬会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至于她嘛……
她做出结论。“果果已经告诉你们,我和苹果来自哪里?”
孟郬点头证明她的推论是正确的,他不在意宫晴知道,主张守住这个秘密的是萧锳那只狐狸,至于理由和原因……说实话,他一头雾水,论心机,他永远赢不了萧锳。
“对,我们对你们所处的那个时代很感兴趣。”
宫晴叹气,也罢,反正揣着秘密也不舒服。“相信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有趣。”
至少在居住环境方面,破坏前和破坏后差很大。
孟郬一笑,没有反驳她,因为如果那里太有趣,他也会担心,担心这里留不住她的心。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和苹果正在讨论,是不是筑上几道围墙,将他们圈隔出去,让他们可以从另外的门户自由进出、自行管理下人。
“至于每月的俸银,宫里只供应到皇子皇女年满十八岁,之后朝廷会另外拨房子给他们自立府第,但之后他们得想办法赚钱活下去,宫里不再拨银供养。
“至于圈隔出去的宫殿,只能让萧□及先皇的嫔妃住到老死,朝廷便要收回来,不可以传子传孙,当然,如果皇子皇女们想把母妃接出去生活也是可以的,这样的话,过几年后,那堵墙打掉,皇宫又恢复原貌了。”
贺心秧是不同意圈墙的,总觉得这样有毁坏国家文物的嫌疑,她对这种事敏感得很,暴徒攻击罗浮宫、埃及发生暴动的新闻一出,她在电视前面哀哀叫不停,直骂那些人没大脑、没远见,坏了观光资产,他们只会更穷困。
“你们打算把他们变成庶民?”
“想挂着皇子、公主名分也不是不可以,但没有道理让辛勤工作的百姓交税来养活他们,想生存,得靠自己的能力。”
“这么做的话,你恐怕会惹来不少怨恨。”
但是萧霁会在百姓中博得好名声。对于那些不事生产、只靠朝廷奉养的勋贵,百姓早有微词,只不过官大民小,为免惹上麻烦,有话也只敢背地里偷偷批判。
“这是代价,以独立来换取自由,如果让我选择,我不愿意当一只被关在笼子里豢养的金丝雀,我要当一只遨游天际的海东青,即使我必须因此自己觅食。
“为什么皇族出身的子弟到最后会失去竞争力?他们明明受到比百姓更多的教育,为什么成就不如旁人?问题就出在供养上面。
“皇族子女一辈子衣食无缺,不必上进、不必努力,想要什么伸手便得,不必花费半点努力,与想获得成就、得付出半生心血的百姓截然不同,久而久之,自然高下立见。你必须明白,成就一个人,除了教育,更重要的是砥砺磨练,常言: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便是这意思。”
孟郬听着她的话听得入迷,看她自信大方的谈吐,看得心悦诚服,他越来越得意,得意自己慧眼识英雄,懂得挑选这样的女子来爱。
“很新鲜的看法。你们那里的女子都像你这样吗?”
“想当海东青?”大眼一转,她笑开,可不是吗?她就是一只海东青,从来都当不成金丝雀或小画眉。
“对。”
“不是全部,但大部分是,我们从小和男子一起受教育、考试、竞争,我们在学术上、政治上、社会上都有很好的表现,我们无法决定出生的家庭是贫是富,但我们可以凭着自己的双手,决定自己要站在什么位置。”
“这就可以解释,即使我告诉苹果,关倩愿意与她共事一夫,她也不肯嫁入王府的原因。”
“嗯,在我们的婚姻观念里,男女是平等的,婚后住在哪里、过怎样的生活、要不要生孩子,都是夫妻两人共同讨论出来的结果,而非单方面的决定,丈夫疼爱妻子、妻子敬爱丈夫,两人彼此尊重,生活才能过得平稳安顺。”
“听起来,你们那里的男人有点辛苦。”
“为什么?因为不能三妻四妾、因为不能把女人视为无物、因为光是男女平等对你们就是重大考验?”她一句一句,问得有几分咄咄逼人。
孟郬看着她的激动,不由失笑,他覆上她的手背,将掌心温暖传给她。“讲到这个,你口气急喽,放心,我是不介意为妻子辛苦的男人。”
宫晴横他一眼,想把手抽开,但他不准,施了力气握紧,不让她逃开。
“在我们看来,这里的女人才辛苦,逆来顺受、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处处受限,梦想于她们只是空话。
“你以为关倩心甘情愿说出共事一夫那种话?别傻了,如果不是为了贤德名声、不是为了讨好萧锳,不是因为在这个婚姻里头,她是相对弱势,她绝对不会讲出这种话的。”
“你凭什么认定?”一句话,横插在两人之间。
宫晴回头,看见脸色阴晴不定的萧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