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愿愿才一岁多,连话都不会说。”萧锳说道。
听见他接话,贺心秧闭上嘴巴。
苓秋连忙接下话,化解尴尬。“小姐在许多张纸上头写字,像愿愿、望望、苹果、紫屏、苓秋……一组十张,贴在十张薄木板前面,每天教三遍,昨儿个我们抽出其中三张纸片,问:‘哪个是苹果?’愿愿一下子就指出来了呢。”
宫晴听得津津有味,天才宝宝训练法果然不同凡响,难怪当初她得大把大把烧钞票才能把果果送进哈佛幼儿园。
“望望呢,她也能认吗?”
“望望认字的速度比较慢,但她语汇能力发展得很好,诗词已经可以接下三到四个字了。”是宫晴提问的,贺心秧很乐意解答。
“什么意思?”萧锳一问,贺心秧又闭上嘴巴。
苓秋无奈,只好再度跳出来当救火队。“比方我说:红豆,望望就能接‘生南国’,我说:春来,望望就接‘发几枝’……现在望望能从头接到尾的诗,已经快满十首。小姐说,之后她会越学越快,成天逼着我和紫屏认字背诗呢。”
“小孩子竟然可以这样教?”萧锳满脸的无法置信。
他的不敢置信却带出贺心秧的骄傲,让她这名有证书执照、来自未来的幼儿教师充满成就感。
所以尽管她不乐意和萧锳对话,却也忍不住想多发表几句,她面对宫晴说:“其实每个孩子生下来都是天才,曾有人做过实验,将几个不满周岁的孩子集合在光线不明的房间里,他们张起一块布,在布的后头点上蜡烛,然后拿着一只娃娃在布的后面摇一摇,让所有的宝宝都看见那个玩偶的影子,然后,又来一只娃娃摇一摇,再来一只,接着烛火暗下,外头的灯光大亮,将布打开,当宝宝发现原该有三只的娃娃却只剩下两只时,许多宝宝都哭了起来,但如果布打开还是三只时,宝宝便会开心大笑。这代表什么?”
“宝宝对数目有概念?”萧锳接话。
“对,并且也有加减法的概念。”贺心秧忘记不该与萧锳对答,话自然而然冲口而出。
谈话间,菜肴一一送上,众人举箸,边吃边聊。
苓秋接着说:“小姐还提过全脑开发的概念,她把脑子分成好几块,额叶、枕叶……”
她说着说着,自信流露,那模样不像个小婢女,反而像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臣子。人是会被环境影响的,和贺心秧在一起,苓秋被教导成幼教先驱,这就是萧霁说的,近朱者赤。
风喻望着苓秋,双眼发亮,越看越觉着迷,一直以为她是个不爱说话的女子,原来她心底藏着诸多宝藏,等待挖掘。
“如果我们将这套教育推广到各地呢?”孟郬三句话不离朝堂。
宫晴否决他。“我不认为可行,现今教养子女的责任落在父亲身上,强调养不教,父之过,并且所有人的观念中依旧相信,幼儿的保育重于教育,这套方式很难推广得开。”
“苹果,你也这么认为吗?”萧霁转头问她。
“除了晴提出的重点外,我也主张幼儿教育应该在家庭里头由母亲亲自带领,因为除了知识学问,更重要的是品格教育及亲子之间的感情互动,问题是,在平民百姓中,能识文断字的女人不多,有教育能力的母亲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前提是先建立女子书院,让更多的女子在出嫁之前,能够具备足够的知识学问,并且可以在书院里,指导她们学习教育孩子的方式。”萧锳提出看法。
“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但首先要打破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我发现,京城里许多大户人家,他们虽请得起师傅在家中指导女儿,可她们学的是琴棋书画、跳舞歌艺,目的是为了取悦男子,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喜好。”贺心秧自然而然接下萧锳的话。
“为自己所喜?这句话太奇怪,什么叫做为自己所喜,学习的目的不都是为了同一件事——男子求仕、女子求嫁?”
萧锳灼灼目光望向贺心秧,他很开心,她不再回避与他对话。
“不一定。请问王爷,你和多数男人一样认字习武,可真正喜欢做的是朝堂之事或经商买卖?”
萧锳认真想过,回答,“经商。”
“是,每个人有每个人与生俱来的特点,所喜欢的事物也不尽相同,倘若能学习自己喜欢做的事,便能事半功倍。”
小优插话,“我同意,就像我喜欢学医,一读到医书便废寝忘食,舅舅常夸我有天分,可娘每每逼我学女红、背《女诫》,那简直是折磨。”
宫晴笑开,也说:“有道理,要我做菜不如让我翻尸体。”
“那是你们运气好,可以选择自己所喜所欲,不像我,不管乐不乐意,凡是朝堂政事都得拚命学习。”
过去一年,萧霁庆幸六皇兄为自己留下那么多好帮手,才能将朝政处理得井然有序,他努力从众臣身上学习经验,学习决策力,一年下来,他知道自己所懂得的远远不足以治理好一个国家。
“你敢埋怨,我就从后脑给你巴下去,想当初我和晴是怎么阻止你去做这件事的?”
贺心秧大眼一瞠,萧霁立刻低头受教。
看他们的互动,小优笑得开心,原来皇帝不是最大的,还是有人可以治得了他。
“可不是吗,果果,这是你的选择,我早说过,只要作出这个决定就没有后悔余地,你终生都得为这个位置付出所有的心力。”宫晴和贺心秧一搭一唱。
“可所有的读书人,目的只有一个,求官。”萧锳抛出新话题,救萧霁免于挨训。
“那是错误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错误观念,原因是:大家都认为当官可以赚大钱。可事实上官员的俸禄明明就不多嘛,一个七品官,十二两,吃得饱饿不死,想要豪宅良田、娇妻美妾根本不可能。”
别的不知道,他们家晴刚好是这号人物,而且还是誉满天下的宫青天,结果还不是一穷二白,连想替果果找几个好师父、好先生都得斟酌再三。
萧锳说:“他们想要的并非那份俸禄,而是官位后面的权力。”
“没错,有了权力,自然有人把红包送上门,白花花的银子就一个串着一个给滚进来。”
“贪污自此而起,所以朝廷要如何遏止官员的贪污歪风,是以后的重要施政方向。”萧锳这话是对萧霁说的。
“一个国家需要各种人才,不是只有考试当官,如果当官没办法赚大钱,而工匠发明新器具能赚大钱,那么百姓就会趋之若鹜,如果有人愿意去研发新的稻米品种,那么农民就会丰收,百姓不会饥饿,所以知识并非局限于四书五经……”
贺心秧侃侃而谈,萧锳听得专心认真,她忘记隔出距离空间,忘记他们原该是誓不两立的人。
这餐饭,他们吃得很愉快,话题一个接着一个,从女子书院的创办到推广研发概念,再到治水新知,每个人都可插上几句话。
连小优也不是光会听话的乖乖牌,碰上自己能插嘴的,也要加上几句意见,不管讲得对或不对,都没有人会取笑。
她很开心,能够认识这群大哥哥、大姊姊,不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而是光是跟他们在一起,就是件值得快乐的事。
他们在结账时,约定了下次聚会,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允下,贺心秧却想起,要一直这样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