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窦月芽像是被抽走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地软倒,他赶忙将她搂进怀里,却被她虚软无力的手臂推拒着。
“我要静一静……你让我静一静……”
华与刹不敢勉强她,扶着她躺好,才哑声道:“月芽,就算我不对付甄家,甄家一门也会死在皇上的一道圣旨上。”
“我要静一静。”她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知道,她都知道!人生不管重来几次,也许该死的人都不会逃过,但是至少不该遭受这么残忍的对待。
太可怕……太可怕了。
这是第一次,她真正地害怕起他这个人。
也许是因为他待她忍让,所以对待他人的残虐反教她无法接受,他怎下得了手?
“月芽,我无意替自己开脱,只是御医说了,你的身体已经禁不起再一次的悲怒攻心,你就算不愿原谅我,你也必须善待自己。”
窦月芽无力开口,只有缓缓流淌的泪水代替了回答。
许久,她听见了华与刹深叹了口气,离开了房,她才让哽咽逸出口。
他这样的性子,还有法子可改变吗?视人命如草芥,甚至还凌迟着看不顺眼的人……她如果没穿越至此,是否这些人至少还可以求得好死?
她心乱如麻,种种的情绪轮番折磨着她,万般煎熬。
第十五章 暴君之泪(1)
睿王府北院竹林里,天光乍现时,一抹身影悄然到来,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后,才轻放开手中的信鸽。
然而信鸽才微振翅飞起,一股凌厉的劲风乍至,信鸽瞬间掉落在地。
她望着被一箭射落的信鸽,还未回头,便听见身后响起如鬼魅般阴冷的声音,“月芽倚重你,所以……就算你拿假的信骗了月芽,让月芽回了那封教本王震怒的信,本王都可以暂且不管,但今日你故意让月芽看见人彘……本王饶不得你!”玉昙蓦地回头,俏颜惨白。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满室刺骨冷意,逼得她张开双眼。
“玉昙。”她轻咳,吸了口沁冷的空气,只觉胸口闷痛难受。“玉昙?”
窦月芽侧眼望去,房内烛火已灭,就连搁在角落的火盆也没有火苗,更不见随待在旁的玉昙,教她不禁微皱起眉。
“王妃?”一位面生的丫鬟开门而入。
窦月芽原戒备了下,直到瞧见跟在身后的武赐三才安心了些。“……武总管,玉昙呢?”
“回王妃的话,小的正在找呢。”武赐三苦得八字眉都快要到嘴边了。“王妃只想让玉昙伺候,小的自然就不敢再派其它人手,原以为她一早帮王妃熬药去了,结果厨房却跑来跟我说,为何王妃今早没用早膳,就连午膳也没动静,找不到玉昙,小的吓得赶忙差人准备,把药和午膳给送过来。”
闻言,窦月芽眉头皱得更紧,不禁再问:“武总管,兰苑附近可有找仔细?”
“都找到了呢?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可是王府总有人守门,玉昙不可能离开王府的。”
“可不是吗?横竖她定是在王府里,想要无声无息离开那是绝对不可能,除非她……”武赐三说得口沫横飞,突地噤声不语。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带她走。”他硬着头皮转了个弯,总不能说出真心话吧……在无人看见她离开的状态下,却寻不着她的踪影,那只剩下一个可能--她已不在世间。
“可是玉昙是宫中带出来的,有谁会带她走?就算要带她走,也得先知会我一声,不是吗?”
“是是是,王妃说的是,小的赶紧派人再找。”正因为她说的都对,他才愈来愈害怕。但不管怎样,王爷也不可能对王妃身边的人下手呀。
他真的很不解,可偏偏王爷进宫至今未归,没人能给他解管,他还得面对王妃,真教他一个头两个大。
“请王妃先用膳、喝药,小的一找到玉昙,立刻将她押到王妃面前。”武赐三说着,才一回头,门都还没开,外头便传来阵阵尖叫声,气得他开门就骂,“怎了,是哪个脑袋残了的忘记本总管说过王妃要静养,不得大声喧闹的?”
“武总管……你看。”几个吓得面色如土的丫鬟,一同指着墙角。
武赐三侧眼望去,并不觉有异,但再仔细一瞧,只觉得墙角下那只虫好像不太像虫,反倒像是--他走近,大眼圆瞠,那竟是一截扭曲的小指头,顺着血迹往墙角侧边的花丛望去,轻拨开正结苞的报岁兰,就见一块碎布掉落花草间。
他刚拿起那块天青色的布,身后便响起窦月芽的惊呼声--“玉昙!”
武赐三回头,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粉碎太平,可偏偏就连他也觉得这衣料眼熟得紧,分明就是玉昙所著,但就算这样,也无法证明……“王妃,你不要胡思乱想,玉昙不是王爷杀的!”他敢打包票,王爷处置人有他一套法子,不留痕迹,绝不可能故意丢在这儿,像是蓄意要让王妃发现。
“我有说王爷杀了玉昙吗?”窦月芽气若游丝地问。
“这……”武赐三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听听,他到底说了什么鬼话来着!
刺骨北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华与刹站在兴和殿外,望着丹墀底下的石板广场径自想得出神。
“四哥。”
华与刹徐徐回身,望着一脸凝重的华与剀。
“四哥,你探视过父皇了吗?”
华与刹轻点着头,噙笑道:“看来父皇大限已至。”月芽说的对,历史确实是因为她的存在而有所变动。
当初是他亲手弑君,皇上如今却因为西合门爆炸一事,身体一日日地衰败,至今已经是卧榻不起,恐怕不需要等到他动手,他就会提早驾崩。
“四哥,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难不成要我哭吗?”
“四哥……”
“与剀,父皇快要驾崩了,你心里有何想法?”他突问。
华与剀不认同,“四哥,我知道你心底对父皇有怨,也犯不着诅咒父皇吧。”
“这不是咒父皇,更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他真的快驾崩了。”他反身,双肘靠在石栏上,望向诺大的广场,想起他登基时,文武百官在此俯首,当时他感觉不到半点威风和喜悦,然而这条路他终究得踏上,而任何人事物都不能阻挡他。“我在近泽待了三年,在战场上厮杀,那脸上死气是骗不了人的,况且父皇还中了毒。”
“毒?”华与剀向前一步,压低声响问:“可我问过御医,御医说父皇或许是西合门一事受到惊吓所致。”
“那种话只能骗你这种傻子吧。”华与刹哼笑了声。
“如果真如四哥所说,父皇中了毒,那岂不是代表……御医已被有意造反的人给收买?”
“八弟,我说个头,你就明白了,所以我才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华与刹斜睨他一眼,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问:“凶手是谁,不用我点明,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要站在哪一边。”
华与剀清俊面容浮现愁绪。“我非得选吗?”若父皇真中毒,大皇兄是脱不了关系……明明是亲生父子、同脉手足,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你的选择,决定了你的生死。”
“四哥会杀我吗?”
“会。”他毫不考虑地道。
华与剀不禁失笑,不知该开心他的坦白,还是难过他的无情。“四哥,在你眼里,最重要的究竟是盛兰……还是皇位?”思索半晌,他终究开口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