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她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不过,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那么,我带你回文府。”正要将她抱起,却感觉身后有抹阴影逼近,文世涛回头,对上伏旭的师兄朔夜似笑非笑的眼。“朔夜大师,有何指教?”
卜希临闻言,转过头,看着朔夜,旋即皱起眉头。
盛暑的天气,他竟穿着黑色斗篷,脸上还戴着黑色的皮革面具,唯一瞧得清楚的,是他的眼和唇。他的眼睛极为深邃,仿佛可以勾魂摄魄,勾弯的唇有抹血色的艳红,莫名教她不寒而栗,直觉他非善类。
“不打算医她的脸吗?”朔夜问着,黑眸噙笑微眯,如黑曜石般闪亮。
文世涛闻言,垂睫看着卜希临。“想医好你的脸吗?”
“……医得好吗?”她疑惑的问。
她脸上的伤口极深,连皮肉都削薄了,要怎么医?光是能让伤口愈合,就已是相当不简单的事了。
“当然可以,只要你拿出等值的东西交换。”朔夜笑眯了眼。
卜希临一愣,不解地看着文世涛,听到他说:“朔夜是伏旭的师兄,是个咒术师,可以以咒治人。”
卜希临瞠圆眼。
“咒术师?”樊入羲惊呼,硬是往竹榻边一站。“那可不成,听说咒术师向来是从受咒者身上取得同等价值之物来弥补其他缺憾,这样补来补去,还不是一样?
况且天晓得这种逆天而行的咒术,是不是会惹来天谴?”
卜希临没开口,但樊入羲已经替她把话说开了。她没见过咒术师,不过曾经听闻过,对于其行径和做法皆不认同。
她宁可丑着一张脸,也不要拿身上其他东西去换,反正丑一点,日子还不是照过,只要世涛不嫌弃她就好。
“入羲。”文世涛阻止他再说下去。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当然知道咒术师的咒术有风险,若非逼不得已,又有谁愿意这么做。
“不考虑?”像是不察旁人对他的排斥,朔夜不死心地再问一次。“再拖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然而,看在文世涛的眼里,总觉得他的询问,并非针对卜希临的脸,像是知道了什么,教他很不安。
“师兄,用我的法子就能把她的脸给医好,哪里会来不及?”伏旭叹了口气,看向文世涛。“放心吧,想医治再来找我,我有把握可以把她的脸治好,至于风邪之类的病,还是找大夫喝药汤比较快。”
“伏旭,谢了。”文世涛点头道,将卜希临抱起。
“不用谢,记得下次别踹我的门。”伏旭送着他俩走出屋外。
“踹坏了,我会帮你修理。”他勾笑上了马车,却见好友像是着魔似的一直杵在伏旭身旁。“入羲,你还待在那里做什么?”
樊入羲置若罔闻,眯起桃花眼,俊脸往左微斜,展现他最迷人的角度,朝伏旭压低嗓音道:“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你到悦来酒楼把酒言欢?”
伏旭眼皮抽搐。“滚。”
“嗄?”
“滚!”伏旭一脚将他踹出去,关上门拴上闩,动作一气呵成。
“你到底在做什么?”文世涛傻眼的看着好友。
樊入羲堪称天水城第一美男子,面如白玉,鼻若悬胆,加上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通常只要他眯眼勾笑,就可以迷晕一票姑娘家的,如今首次尝到败北的滋味,教他好痛心。
坐回马车里,他摆了摆手,示意马车夫快快回城里,才艰涩地问着,“我说世涛,你认识她多久了?”
“你是指伏旭?”
樊入羲轻轻点着头。
“应该……有十年了吧。”他大略估算着。
“十年?”樊入羲惊诧地张大眼。“她今年几岁?”
“我没事问他几岁干么?”
“也对,姑娘家的芳龄总是不方便透露。”樊入羲颇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话一出口,连快要睡着的卜希临也不禁睁大眼,和文世涛不约而同地瞪着他。
“干么这样看我?”他有点不自在地轻咳几声。“外头的人都以为我仗着好皮相在美人窝里游戏花丛,但实际上,我很纯情的,而且我眼光很高,真正入得了我的眼的……就只有刚刚初见的伏旭了。”
两人倒抽口气,默契极佳地对看一眼。
“刚才那一瞬间,我的心被挟持了……我才知道,什么叫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终于遇到对的人,终于遇到我的真命天女。”樊入羲说着,俊脸上泛着微妙的酸甜。“唉,才初识,一分开就犯相思……原来这就是思念的滋味。”
文世涛听不下去,很好心地想要纠正他错误的想法时,突地听到外头有马蹄声逼近,马车随即停住。
樊入羲一顿,掀开车帘问:“发生什么事了?”
“爷儿,孔雀城悦来茶肆的何掌柜派人捎来消息,说是卜姑娘的爷爷犯病。”掠阳策马靠近马车,禀报道。
文世涛眉头深锁,将卜希临搂进怀里。
第10章(1)
得到消息,卜希临急着想赶回凤鸣山谷,却被文世涛给拦下来,先将她带回文府歇息。
一来是天色已黑,赶夜路,就怕遇到山贼,二来是何掌柜早就请了大夫医治卜三思,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才差人快马加鞭向他们通报一声。
能够年纪经轻就将家里的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樊入羲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其实有着细腻的心,早在他带着文世涛回天水城时,便跟底下人吩咐过,多加注意卜家的状况,正因为如此,何掌柜不敢轻怠,三不五时便到卜家走动,这一回才能在第一时间安排卜三思就医。
“可是,我担心爷爷……”躺在床上的卜希临心急如焚,只想赶快回家。
“别担心,入羲说了,有何掌柜发落着,有任何状况他会立刻派人送口信来。”文世涛安抚着她。“要回去,等天亮再回去,更何况你的身子还虚弱得很,也不适合在这当头长途跋涉。”
“可是……我怕拾幸的秘密会被发现……”
“别担心,明天我就陪你回去。”他紧握着她的手,不断地安抚。
卜希临只能无奈点点头,在喝了有安神效用的药之后,慢慢沉入梦乡中。
文世涛瞅着她的睡脸,心一阵阵地泛疼着。
他很想勇敢地替自己争取一回,可现实却残酷地一再打击他,让他不得不正视现实。
向来硬朗的卜爷爷,总是身强体壮的希临,却莫名都病倒了,这意谓着什么,已经不需再说明。
这情况,就跟当年一模一样,看似不起眼的小病,却慢慢地转变成无药可医的重症,从此撒手人寰……而她,也面临着同样的未来吗?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还是说……赶紧离开她?
他忖着,又怕诅咒已经开始生效,就算他现在离开,也是于事无补。那么……他还能做什么?
看着熟睡中的人儿,他不禁悲从中来。
不是他不肯争取,而是他根本没有资格争取什么,他的存在只会伤害身边的人,这样的他还留着做什么?!
他真恨这样的自己,恨之入骨!
“留着你的命,也许还能救她。”
门外传来低沉的嗓音,文世涛防备地抬眼望去,房内烛火映照出门外人的身形,那高大的身影像是穿着宽大的斗篷,教他不由得一怔。
看了眼卜希临后,文世涛随即起身开门,果真瞧见朔夜就在门外。
文世涛眯起眼瞪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