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到底是谁害你变成这样的?”卜希临心急问着。
“当然是你。”
房外传来似笑非笑的嗓音,文世涛不禁收紧双臂,卜希临则回过头去,瞧见来的是令她感觉阴冷的朔夜,还有伏旭,而后头还有一男一女……
“大哥,你怎会变成这样?难道你就是因为变成这样,才连我也不肯见吗?”文执秀飞步进房,惊诧的看着眼上蒙着布条的兄长,再看向他怀里的卜希临。“是你……害的?”
这些日子,她曾经回来几次,但大哥怎么也不愿意见她,教她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我……”
“与她无关。”文世涛沉声道。
“谁说的,还不是因为她没有遵守承诺,才让你输了赌约,输了眼睛。”朔夜低声笑着。
“够了!”文世涛低斥道。
卜希临听得一头雾水,反倒是文执秀察觉是怎么一回事。“大哥,你怎么可以要朔夜起咒?我不是跟你说过,文家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他身上确实是有诅咒,可惜卜希临没有依约在七天内回来,所以我挖走他的眼睛。”朔夜说得稀松平常,仿佛他拿走的不过是件无足轻重的东西。
霎时,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他身上,就连伏旭也以眼神谴责着他。
“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上一次明明就帮了执秀,为何这一回……”
“是你挖走七彩的眼睛?”伏旭的话被卜希临冷声打断。她的眼里噙着怒火,眨也不眨地瞪着朔夜。
“是。”
“可以还他吗?”卜希临从文世涛的怀里站直,稍稍往后一步,拄着拐杖,走向朔夜。
“看你拿什么换。”朔夜好整以暇地开出条件。
“希临,不要!”文世涛想抓住她,可双眼瞧不见,不知道她早已走开两步之外。“你不要乱来。”
“好,我用我的眼睛来换。”她说得义无反顾。
朔夜微扬起眉。“不,依我看……用你的双手吧。”
文世涛闻言,抿唇低喝着。“我不准你这么做,你的手是用来雕刻的,你不能失去它们。”
卜希临置若罔闻,双眼锁定朔夜。“只要用双手就可以换回他的眼睛吗?”
“失去双手,你往后就不能再雕刻了。”朔夜好心提醒着。
“他身上的诅咒未解,他肯定会离开我,失去他,我一样无法再雕任何东西,可只要他还在,失去手,我还有脚,就算没有脚,我还有嘴巴可以咬着雕刀……”卜希临把手伸进包袱里,紧握着雕刀,看着他。“来吧,用我的双手换回他的双眼。”
听了他们的对话,她不难猜出,这一切灾厄分明是因她而起。既然七彩的眼睛是因为她才不见,那么,她不计代价也要替他赎回。
朔夜扬起浓眉,饶富兴味地看着她半晌,血红的唇才吐出淡淡几个字。“我不想做这交易了。”
“为什么?”卜希临脸色愀变。“你不是个咒术师吗?是你自己说可以交换的,为什么现在又说不做这个交易?!”
“难不成我没有决定权吗?”他哼笑着。
“没有!”卜希临水眸闪动火花。“我警告你,把世涛的眼睛还来,否则我……”
“喔?威胁我?”朔夜轻啧了几声。“真教我害怕。”
“希临,不要。”文世涛阻止着。
“你!”卜希临紧握着雕刀,恼火地往他脸上掷去。
朔夜闪得极快,但雕刀却划过他面具上的系绳,面具松脱,露出他的真实面容。
一旁的文执秀没瞧清楚状况,发出尖叫声,教文世涛忘了自己看不见,情急之下,扯掉蒙眼的布条看去!
那是张俊魅而惑人的容颜,尤其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瞳眸,深邃得像能将魂魄摄入,而那似笑非笑的邪谑神情,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文世涛不禁脱口叫唤,“小叔叔!”
他话一出口,众人莫不看向他。
“还记得我呀,世涛。”朔夜勾唇道。
文世涛直瞅着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的眼睛……”他看着十指,再抬眼看去,瞧见了范姜魁、执秀、伏旭、小叔叔……“希临……”
“七彩,你的眼睛看得见了?”她艰难地走向他,凝睇着那双像是从没被伤害过的瞳眸。
“心急的丫头,我不做交易,那是因为已经没有交易的必要了。”朔夜轻哼着,索性把面具整个拿掉,露出他左颊上,刺青般的黑色古老文字。
卜希临和文世涛不解地看着他。
“我说过,只要她爱你,你身上的诅咒就可以化解。”他垂睫低笑着。“看来,她果真是爱你的。”
“小叔叔,你怎么会知道我身上有诅咒,又怎么会变成咒术师?”文世涛看着二十年前带着范姜伶私奔而生死未卜的小叔叔,他看起来就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脸上没有半点岁月留下的痕迹。
“我本来就是咒术师,天生拥有资质的咒术师。”他笑了笑。“而我,也是对你和执秀施咒的人,如今回来,不过是顺道解开你们身上的束缚罢了。”
在文世涛尚未出世之前,文家人为了得到财富,所以要天生拥有异能的文予懿施咒,却没想到起咒换来的是文世涛的异瞳。
异瞳会带来灾祸,是天水城里时有所闻的传说……他们没有想到,想得到财富,竟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责怪文予懿没把话说清楚,对文世涛更是又惧又心疼。
随着文世涛的逐渐成长,文家财富的累积速度非常可怕,让文家人遗忘了异瞳的可怕,对他疼爱有加,但当家里开始发生莫名灾祸,甚至有人离奇死去之后,他们骇惧地将他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以为这么做,可以避开灾厄。
然而,灾厄依旧不断,适巧文家长媳有喜,于是他们再次要求文予懿起咒,用长媳肚里的孩子换取文家的平安。
于是,在文执秀出生之后,文家的财富更加可观,家人也颇顺遂平安,然而就在文执秀遇见被关起来的文世涛时,命运之轮开始转动,文执秀的病体显现,而文世涛更是将灾厄发挥到极致,文家最终只余这对兄妹。
如今,文予懿,也就是朔夜归来,只是为了一偿夙愿,然而为何经过二十年,他却完全不见衰老,还有这二十年来他到底待在哪儿,范姜伶的下落又为何……这些至今依旧是谜。
“我没想到他竟然是你叔叔。”坐在柳叶舟上卜希临瞧着在舟旁泅游的文世涛道。
“我也没想到。”文世涛浮出水面,映在溪面上的眼睛依旧是异色的瞳眸,但少了股冰冷,在面对卜希临时,笑得柔情似水。
“我对他丢雕刀耶……”她把脸埋在弓起的双膝之间,觉得自己真是太冲动了。
他笑道:“我相信小叔叔不会放在心上。”
“真的吗?”
“当然。”
卜希临看他又沉入溪底,再看溪畔的柳树边都点上灯火,不禁启口,“世涛,别再找了,天色都暗了。”
“我一定要找到。”他很坚持。
“可是爷爷待在酒楼里,拾幸又在府里没跟来,再不管他,他肯定又喝醉了。”打从事情落幕之后,世涛再三地感谢卢爷,并特地把爷爷和拾幸接来文府住,打算择期与她成亲。
“好吧,我再找一会就好。”
见他又要潜入溪底,她立刻道:“我再雕一对就好了。”
“雕一对?”他一怔。“怎么不是雕一只?”
“因为伏旭说我挂在腰间的七彩鸟很漂亮,所以我就把它送给他了。”她小声道:“没办法呀,伏旭治好我脸上的伤疤和身上的伤,他都开口了,我怎么可以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