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唇一扬,他笑得妖娆绝美,胸中的烦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许久未有过的灼热兴奋。
一心挑衅宣战的敌人,就在他的眼下好生待着,怎能教他不兴奋?于此看来,是该择个良时,与他的皇后好好认识一番。
第2章(1)
日出晨曦刚晒上皇城东边,清寂如冷宫的玉宁宫已是人仰马翻,一反平日的死气沉沉。
“娘娘,娘娘,奴婢求您了,请您快点起来梳洗,陛下就要上玉宁宫用早膳了。”以往不怎么把洛琼英当一回事的宫婢,这会儿全齐齐围在雕凤朱漆大榻边,哭丧着一张脸苦苦哀求。
今儿一早,天方亮,紫宸宫便派来了管事太监传达圣令,罕少踏进后宫的皇帝陛下,欲上玉宁宫探视皇后,消息一出,后宫上下莫不一阵哗然。
莫说旁人了,洛琼英为此也是颇感惊诧。
莫非严隽被聆月军师气得脑袋发晕,后宫多少莺莺燕燕苦等他临幸,他竟然想跟傻子一块儿用早膳?
左思右想,她琢磨不透他意欲为何,内心不禁忐忑,可转念又想,兴许是昨日在后宫花园偶遇,方令他起了这样的心思。
“娘娘,请您快点下榻,好让奴婢帮您梳头穿衣。”宫婢静儿的求声,唤醒了榻上闭眼寻思的人儿。
洛琼英方睁眼,正揣思着,忽闻寝殿门外传来太监的请安声,紧接着一声低沉醇厚的男人嗓音荡近,如雷贯耳,惊得她立时折腰坐起。
严隽当真来了,他究竟存着什么心?
洛琼英张惶不定的下榻,宫婢即刻一拥而上,帮穿鞋袜,披衣梳头。她悬着一颗心,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像尊木雕人偶任随摆布。
平日里,这些婢子行事懒散,别说是梳头了,就连奉茶布膳这些事,常要她自己开口才会不情不愿的动手。
也怪不得这些宫人势利,毕竟她这个六宫之首当得这么窝囊,地位堪比冷宫妃子,她平时也没什么好东西可打赏,宫人自然不将她当主子服侍。
“陛下万岁万万岁。”手脚麻利的宫婢忽然如散花似的,全都跪了下去。
洛琼英坐在榻边,一抬眼便瞧见笔直步入寝殿的绦紫身影。
两人目光短暂交锋,那双灿亮的凤眸微微一眯,似在估量,也似探究。她心下一惊,连忙垂下眼睫,手足无措的往地上一跪。
“见过陛下。”她故意拔尖了嗓音,长发散落一身,模样瞧上去又呆又傻,一旁面容朝地的宫婢不禁掩嘴窃笑。
朱润的嘴角微地上挑,严隽上前,俯低了颀长的身姿,俊美的面庞凑近洛琼英的前额,暧昧之势,令得一众掀起眼角偷觑的宫婢们,又羡又妒的红了脸。
“帝后之间无须如此多礼。”
清冽的雅香随他呼出的气息,照拂过她低垂的眉眼,她心口暗暗一窒,不动声色的起身,极力忽略被他拢握的手,未沾脂粉的秀颜扬起一抹傻笑。
“谢陛下。”她笑眯了眸子,毫无心机的望着严隽。
严隽嘴角上挑,凤目妖娆,手一挥扬,跪在周身的宫婢急忙福了福身,鱼贯退出寝殿之外静候。
又是拉手,又是摒退婢子,他究竟想做什么?洛琼英面上虽笑,心中却是千头万绪齐涌而上。
“这些日子朕一直忙于朝政,冷落了你,昨日见你身子瘦弱,想是这些下人没好好伺候,一早醒来便惦着。”
严隽大手一攒,将故作一脸懵懂傻气的她拉到妆镜前,手微地使劲,她身子一软,坐上雕花朱凳,傻兮兮的笑颜,直直面对铜镜。
“陛下别看我这样,我平日里可没少吃饭,餐餐要吃上两大碗饭才肯罢休。”洛琼英歪着白皙似雪的粉颈,笑嘻嘻的道。
她可不认为严隽会突然关心起一个傻子,内情肯定有诈,最大的可能,便是昨天在雪地上被他瞧出什么端倪。
铜镜中,只见严隽凤目半掩,手执琉璃玉梳,长指滑过她一头流墨似的青丝,姿态甚是亲昵。
感觉到他温热的指腹不经意抚过颈后的雪肤,洛琼英心尖无端一阵酥麻,嘴角不禁微微一僵。
他莫不是被聆月激得脑袋不清,错把傻妞当作天仙?
“琼英……一片琼英价动天,连城十二昔虚传。这名字取得倒是挺好。”严隽朝镜中的她投去一抹淡笑,凤眸深邃似无尽深夜,脸上虽笑,却窥不出真实的喜怒。
毕竟过去两人近身交手的机会寥寥无几,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到,他有多么深不可测。
抑下心慌,洛琼英收起窥测的眸光。
“陛下喜欢我的名字吗?这是母妃替我起的。”她笑吟吟的眯着眼,不着痕迹的提及她卑下的身分。
一个自幼生长于冷宫的帝姬,既不识字又不懂礼范,甭提是皇帝,即便是一般朝臣,也断不会想娶这样地位难堪的皇室之女。
“母妃和我一直住在冷宫里,那里头虽然好空好大,却是经常吃不饱穿不暖。”
呵呵,尊贵的皇帝陛下怎会想听这些?只怕她多提两句,他便会皱眉离去。
怎料,严隽只是凝睇着镜中的她,俊颜噙着淡笑,没露出半丝鄙夷厌烦之意,灼灼目光令她心绪逐渐紊乱。
惶然的垂下眼睫,她嗓子发干的笑道:“我真是笨,陛下应该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吧?”
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一双眼净盯着她?好似想将她整个人看穿似的。
“琼英想说,朕便想听。”严隽笑得极暖,软化了冰峻的五官,撩乱了她的眼,心口急剧起伏。
妖孽……当真是妖孽。莫怪后宫有成堆的女人,日夜盼着他宣召。洛琼英暗暗腹诽,颊上却遍生片片桃花。
“陛下,我饿了……能用膳了吗?”她很不识趣的傻笑问道。
“传膳。”凤目一转,他扬声宣令,手心却猛然一个收紧,拢住她一头乌亮水滑的青丝。
“疼。”颈子往后一仰,她抚着后脑,心下忐忑。
“是朕不好,忘了朕的皇后是如此娇弱,不堪一折。”他微微一笑,在她开口之前,竟俯身而下,在她紧蹙的眉尖印下一记浅吻。
她一怔,心口发狂似的急剧跃动,眸光慌乱的别开,一丝不该有的娇羞之色涌上秀颜。
严隽垂睨,嘴角微挑,似笑非笑。饶是她再智勇双全,一再装傻瞒混,也断不可能对男女情事无动于衷。
他倒要看看,他的皇后能装得多傻,通敌叛国的聆月军师又能有多聪慧。
真是可恼,可恨!
趁着夜深,洛琼英披上惯穿的月牙色绣蝶大氅,秀颜满是气恼,漫漫行走在偏僻的水榭间。
这座水榭修葺得极美,却因临近冷宫,来往的林径甚是阴森,平日若无要事,宫人能避则避,榭中的宫灯都坏了数盏也无人更换。
从前,玉宁宫门前稀落,宫人一唤三不理,无人关切她的死活,日子过得忒舒适惬意。
这些宁静自得的好光景,却在严隽一连数日上玉宁宫用膳之后,一去不复。
“这人到底怎么了?总不会是真看上一个傻子了?”洛琼英身子倚在玉栏边,只手扶腮,黛眉轻蹙,一脸苦恼地轻咬下唇。
“不不不,绝无可能。这人聪明绝顶,自负狂妄,怎可能看上一个傻子,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她终日待在后宫,对于朝前国事一概不知,虽然景丞尧偶尔会藉华方捎来前线战事,但那毕竟非金梁国政。
莫不是华棣国的遗民传出什么怨声,以至于他得下放帝王之尊,委屈自己这般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