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夸不够,还要等老爷起床下楼,再夸她一遍,她才甘愿。
说老爷,老爷到!
“你今天真早起。”田圻炎的声音在她身后低响。
她总是睡得比他晚,头几日,就算熟睡着,仍能清楚感觉她的紧绷和尴尬,但越来越有减少的迹象,对于他而言,这是好事……
有时,悄悄把她捞进怀里,她也不会再惊醒,还能自行调整睡姿,在他胸前寻找舒适的角度。
一早醒来,枕边没看见她的睡脸,竟有些……不习惯。
“早。”战果丰盛的她,笑容特别甜、特别迷人:“我做了三明治,要鲜奶,还是咖啡?”
田圻炎看见一桌子的丰盛,牵动笑容,直到……空气中,淡淡的鲔鱼沙拉味道,飘进鼻腔。
浓黑的眉,明显收拢。
连走近的脚步也因而停顿,甚至开始后退。
“我不吃鲔鱼酱。”
“你不喜欢鲔鱼?”
“鲔鱼罐头。”提到那四字,他咬了牙,很明显。
“和洋葱呀、沙拉拌匀,味道很好耶。”她就挺喜欢的。
“它是猫食。”一字一字,他说得很慢,很重。
“噗,猫吃的和人吃的,不一样啦……”
发笑的人只有她,他的脸色仍是阴沉。
傅冠雅察觉不太对,连忙又说:“你不吃的话,我马上弄一个没鲔鱼的给你,很快就好……”
“你不需要爬起来做这些,早餐我自己会处理。”田圻炎转身,走出蔚房,直往大门方向。
“你……不吃了?”
“不吃。”他头也不回。
铁门开了又关,徒剩一片死寂……
她原先的喜孜孜,和桌上新鲜可口的三明治,全被抛下。
她一脸愣呆,脑袋里空白了好几十秒。
第、第一次夫妻争吵——
“就为了鲔鱼罐头?!”这么小不拉叽的事老爷挑食,挑到大发脾气……有没有这么夸张?!
虽然他没口出恶言、没摔盘拍桌,但他的表情就是生气了,一脸……食欲全无的样子。
她对着大门方向,忍不住发出抱怨:“不吃就不要吃呀,都说了,要帮你重做一份没加鲔鱼的,又没逼你硬吞……我自己也很偏食,做不到的事,才不会强迫别人去做。”
傅冠雅委屈多过气愤,但说没多气,也是骗人的。
昨天特别买齐材料,今天努力早起,蹑手蹑脚下床,不吵醒他,又洗又切,弄妥一大盘早餐,没得到赞美就算了,还换来冷硬臭脸一张!
这是婚后头一次,他对她板起脸……
胸口,有点痛痛的。
“被人莫名其妙凶,谁的胸口都会痛呀……才不是痛,是不舒服!”她自我说服。
就算她脾气再好,也免不了重重拉开椅子,忿忿坐下,拿起三明治咬,大口发泄。
边咀嚼,边骂他,边夸自己手艺好,三明治超好吃……
好像,也没那么好吃……
不过,她绝不会浪费食物,他不吃,她自己吃,早餐吃、午餐吃、晚餐也吃!同时,她没忘记拿出手机,滑开,点进记事簿,写下:
极度讨厌鲔鱼,听到鲔鱼就翻脸。(╯-_-)╯╧╧(生气什么呀?!鸣!)
上头还有好几行字,记录着她对田圻炎的观察。
喜欢吃肉,吃饭一定要配汤。
意外地珍惜食物,饭菜都会吃光光。O(∩_∩)O~〔好乖!〕
日文很流利。(以后去日本秋叶原,不怕没翻译了!)
他吃冰淇淋耶!大老板吃冰淇淋耶!(⊙o⊙)…(历史性的一刻,我拍到了!),我还以为不能吃甜点,是天底下所有“总裁”的基本人设……
有洁癖吧他!这种生活习惯太不正常了!〔明明是我这种懒散人,才叫不正常
~o}……_……{~他穿长风衣超好看!果然人高马大,还是有差。(可恶,风衣比我的身高更下次,要给他买粉红色衬衫……)
一点一滴,全是生活当中,微不足道的随兴小事。
她写上字,搭配代表心情的颜文字,把对“田圻炎”这个丈夫的认识,细细记下。
写完最新记录,她的眼神染上蒙蒙的灰:“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记他的坏脾气……”
这段婚姻呀,能撑过一年吗?
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秘书暗暗揉眼,眼前的“奇景”,任凭他怎么揉,也挥之不去。
他家老板……在发呆耶。
手拿建筑进度报告,眼神却空空洞洞,焦距根本不在资料上。
他默默拿出手机,想把这画面拍摄下来,跟秘书室的姐姐们分享……
“做什么?”
秘书对焦的动作太醒目,被大老板捉包,空洞的眼神,瞬间杀气腾腾,向他扫来。
“我在看简讯。”秘书说谎不打草稿,无辜一笑,假装啥事都没发生。
大老板重新埋首文件中,恢复放空的目光。
“老板,今天……谁买了鲔鱼口味的早餐给你?”
秘书会语带试探的有此一问,当然是因为……他也曾是“鲔鱼”底下的苦主啊。
他这位老板,动过怒的次数少之又少,最多只是用冰冷死鱼眼瞪人。真要惹得他拍桌大骂,还没那么容易,独独仅有一种状况。
偏偏,他就遇上了……
只为了某一天,透早赶行程,身为贴心秘书,自然不忘为老板准备早餐。
健康、营养、美味,夹满新鲜生菜的十二寸潜艇堡,最能饱足男人的胃。再配上黑啡咖,一日活力,从此开始!
他恭恭敬敬送上,却换来大老板冷冷眯眼,面目很狰狞的说:“明天,你不用再来上班!”
潜艇堡,鲔鱼口味,满满三大球抹开,搭配洋葱、酸黄瓜、翠绿生菜,连同那句炒鱿鱼,一起砸向他。
虽然,没散得满地都是,长条状的潜艇堡,还是在马路上滚了好几圈。
“不准浪费食物,你吃掉。”大老板有个怪癖,不许员工暴殄天物。
好巧不巧,老板话才说完,一台机车刹车不及,“噗叽”一声,正正压过潜艇堡……
秘书最后含着泪,把死状甚惨的潜艇堡尸,一口一口,吃个精光。
就为了一个鲭鱼潘挺堡呀呀呀——秘书心里狂哮。
从此之后,他刻骨铭心知道,老板对鲔鱼有不共戴天之仇!
会让老板面露愠色,八成和鲔鱼沾上边。
“如果‘鲔鱼’是您的罩门,您还是把话说在前头,先声明‘我不敢吃鲔鱼’,我想不会有哪个笨蛋,再把鲔鱼送到您面前……”讨你的骂。
末四字,纯属背地抱怨,哪敢明目张胆说出口?
“我不是不敢吃鲔鱼,我讨厌鲔鱼罐。”田圻炎没好气的纠正。
所有鲔鱼罐制品,他都讨厌。
“是,那您就直说‘我讨厌鲔鱼罐’,免得人家好心买回来,还莫名被您骂,您自己也臭脸……嗯,食欲不振一整天。”
那个“人家”,他这个可怜小秘书,绝绝对对有包括!
他真搞不懂,老板上辈子是遭鲔鱼罐噎死了,还是割喉了?对鲔鱼罐,竟能仇恨到这种地步?
“毕竟,人家不是您肚子内的蛔虫……我不是说您肚里有蛔虫……”举错例句,糟糕。
又被死鱼眼狠狠一瞪。
秘书真难为,苦命,谁教他领人一份死薪水……
“话不说清楚,谁猜得出来您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无辜遭白眼,是会让人伤心的……如果,对方兴高采烈地送上来,您这一大盆冰水,可是泼得不留情面呀……”
秘书抱走文件,踏出办公室前,嘀咕了好几句,音量完全不收敛。
一张被冰水狠泼,笑容僵滞的脸蛋,明亮的光彩,像按掉开关的灯,一瞬间黯淡,跃入田圻炎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