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餐还是他订的,天天新鲜外送,再加上妈妈的爱心进补,她已经饱了两个星期,接下来就算三天不吃,她也不会饿。
“月子餐是帮你补回营养,你应该乖乖吃完……”
他本想多说她两句,一看见桌上惊人菜量,话又缩了回去。
“……一顿的分量?”这五六大锅的食物?
“对,一顿。”她脸苦苦的。
喂猪也不是这种喂法呀。
“辛苦你了……”他真心说道。
这四字,包含太多,不只是努力吃下这么多食物,更是拚了性命,为他生下蜜蜜。。
“趁我妈回来之前,你负责那三锅哦。”她赶快分配食物,只留发奶功效的汤类给自己,其他鸡呀猪呀内脏呀,求他帮她分摊。
她吃那些补品,吃到快反胃了……
傅冠雅帮他盛饭,两人共坐饭桌前,尽力解决补品。
“……爷爷没事吧?听到你和苏小姐的自首,他……没气到昏过去?”
“也差不多了,所以,二十四小时医生随侍在侧,预防意外发生。”
“他……还是不肯跟你们说话?”
“嗯。”他点头。
老人家的脾气,真是又臭又硬。
“他一直闷着也不好,你和苏小姐想想办法,哄他消气呀。”
“他没闷着,他天天开口、天天都在吠。”不然,她以为他们为何要安排医生留守?
“唔?不是说在冷战吗?”
“他跟我们冷战,跟你那位‘房客小姐’天天热战,吵得不可开交。”
“小赖?”
傅冠雅搬回娘家,新房子仍租给赖皮小姐,现在她一人独居。
“你还不知道吧?……她是幼容的亲妹妹,同母异父。当年她母亲年纪小,十六岁偷生下幼容,把她丢给爷爷之后,就不曾再出现。”
“难怪……当天在医院,她听见爷爷的名字,那么吃惊。”
“那是房客小姐寻找姐姐,唯一的线索。”
傅冠雅先前与赖皮小姐闲聊,听她提过同母姐姐的故事,不过聊得不深,只大概知道,她妈妈对那个女儿充满歉意,总是挂在嘴边。
原来,赖皮小姐私底下有准备偷偷找人?
“小赖上门去找爷爷……吵些什么呀?”
“她替幼容抱不平,指责爷爷让她姐姐拿婚姻开玩笑,害她姐姐断送青春,就为了演出戏,好使他安心……诸如此类的。”
奇怪耶你!你干嘛逼我姐去嫁别人的老公?
我姐条件那么好,不值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吗?
天底下,又不是只剩田忻炎一个男人!
赖皮小姐发火大吠,在苏家,拍桌跺地。
你不知道假结婚一次,对女人行情的伤害,有多大吗?
这样浪费她的青春,你多活三十年,她等于要守三十年活寡耶!
连离婚协议书他们都拟好了,等你一嗝屁,他们一定马上离,这样你也可以瞑目哦?到时,你想从灵骨塔里跳出来,难罗,托梦也没屁用。
“小赖太冲动了……”傅冠雅不难想像她在苏家制造的混乱。
“爷爷拿她没辙,骂不赢她、争不过她。”
“万一把爷爷气到住院,怎么办?”傅冠雅不由得担心。
“幸好目前没发生过。”
“我打电话劝劝小赖,要她收敛一下。”别老去找爷爷吵架。
“她那样吵了几星期,我觉得,爷爷多少有听进去。”他倒乐观其成。
“怎么说?”傅冠雅不懂,细眉挑很高。
“他的态度……像接受了我们的作戏,一切都是假的,他不再斥责我们,对房客小姐,从最初的争执,变成喷气怒瞪,他嘴上没说,但是……确实有些氛围正在改变。”
拜赖皮小姐之赐,苏家的状况不再紧绷。
虽然,苏无敌仍是生气模样,见人都不理,可是不像几天之前,脸孔紧绷涨红,活似随时要中风一样。
他与苏幼容都太珍惜爷爷,有许多话,不敢顶撞、不敢说狠。
赖皮小姐少掉这层顾虑,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句句直捣苏无敌的痛处……把苏无敌的承受力越练越壮大。
“你们联合起来骗他,他会生气,也是正常嘛……”她替苏无敌说话。
“那你呢?你生气吗?”
“我?”
他的眉微微皱紧。
“我那样对你……你也生气吗?”
她想了一下,喝两口汤,才给他答案:
“说没有,是骗人的。”
他想说什么,嘴开了,又抿上。
傅冠雅没等他说,又接着再问:“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讨论?连我,都不能说吗?”
“不是不能说,是……不敢说。”
“怕我破坏你们的计划,不肯跟你离婚?”她放下汤匙,表情认真注视他。他回以凝望,深深地,没有心虚挪开、没有企图逃避,将她看个彻底。
“怕我不肯跟你离婚。”他说。
对这婚姻,恋恋难舍的,是他。
“面对你,我没办法签名、没办法坦白说,我怕我会开口,求你留下来;怕我开口……要你没名没分跟着我。”
所以,他不敢见她,不敢听她的声音,没有半句解释,沉默着,无言着。默默地,失去她。
“情妇吗?我爸会打断你的狗腿。”她老爸不生气则矣,一发火惊人。
宝贝女儿被轻贱,没有老爸不抓狂。
在那之前,她的两条小狗腿,同样不保……若她同意当人情妇。
“我知道,以后,有哪个男人敢这样对蜜蜜,我也会打断那人的狗腿。”天下爸爸心,全都一个样。
他懂傅强生的心情。
那是一种珍惜,不愿让谁亏待自己的心肝宝贝。
“我对蜜蜜是这种心情,对你也是……我不敢要你等我,我更不希望……爷爷的死,成为一种期待,我宁愿他长命百岁,因此,我不能给你期限、不能要你空等,那太自私。”
田圻炎说得清浅,可是她明白,他那几句之中,充满多少割舍。
要留她,不留她,要让苏无敌宽心,不让苏无敌如愿……每一项,都是拉扯,逼他选择。
“我唯一的错估,是你怀孕……士伟告诉我,签协议书那一天,你自己才知道,而且,你不打算告诉我。”
“我当时也很混乱,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想到哪、做到哪,我觉得……那时,若是知道宝宝的事,你会更苦恼,说不定,我们会做出后悔的决定。”
或许,仓卒之下,扼杀掉蜜蜜出生的机会。
两人沉默,餐桌上,谁都没开口。
直到他伸手,覆上她的手背。
“这一次,我可以请你等我吗?”
她望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太久的静默,几乎让他以为她会拒绝,于是,他又说:“不会等太久,我已经跟爷爷提了,作假的戏,既然点破了,就没有继续的必要。”
大概是他话说得不如赖皮小姐狠,苏无敌虽然不吭声,佯装没听见,却也没有激动反应。
“你跟苏小姐……没有考虑假戏真做吗?如果……是蜜蜜的关系,害你兴起离婚念头,我可以自己养蜜蜜。”
“我和幼容不可能假戏真做。”他的回答很坚定。
“可是,你和她……不是相恋了二十年吗?”
有了这种“交情”,要再死灰复燃,应该不是难事呀。
“以前,我也以为按照爷爷的希望,我会和她走上婚姻,所以,自然而然与她成为旁人眼中的‘一对’。”
他不否认曾与苏幼容的过去。
“我是个不懂情趣的人,什么谈情说爱、浪漫因子,完全没有,一切都是习惯。对幼容而言,我也只是她的‘习惯’。我们两个明明是兄妹,硬摆进情人的位置,最后,总是会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