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使?”长目里的酒气瞬间被逼退了些。
一名工人接话,呵呵笑道:“就这儿不好使啊。”一手探低,捧着胯间家伙。
“胡说!他好使得很!都不知使得多好!”激切高嚷,险些砸破酒坛。
“珍爷又不是那姑娘,怎知您那兄弟能不能用、好不好用?”
“我那兄弟,我、我知道他的,他绝对好用!”胸脯拍得啪啪响。
“拜托你都没在听呀?!珍爷不是跟他的那位好兄弟,珍爷是跟他那位好兄弟的那位姑娘,所以那位姑娘其实就跟了珍爷这样那样……”真拗口啊!
“原来都这样那样了,珍爷您既然跟了那姑娘,卯足劲就得缠到底啊,缠到人家姑娘无力,姑娘软绵绵无力了,嘿,您不就大胜利?”
珍二爷被众人醉言醉语说红了脸。
耳根热烫,辩都辩不清,驳更驳不了,但胸中倒是阵阵激荡。
就是莫名其妙“中招”,动心动欲动情,才由得她那样张狂。
他想明白了,何必自身纠结难受,她敢无赖,他也无赖给她看!
“咦?咦、咦……珍爷这么急作啥甚?茅房不在那边啊!”
“珍爷寻姑娘去了,你就乖乖喝你的酒吧!”
入夜,“雪霁堂”的侧间书房犹灯火通明,穆容华将广丰号总帐房送来的一匣子里帐本子带回府内,今晚欲挑灯细细查看。
睡不睡反正没差,这两天她总睡不下。
原就浅眠,加上心里发堵,就更难好睡。
明明是她欺负珍二,对他不好,难受的却是自己。
宝绵原陪着她,后来实在困得快撑不住眼皮,她赶着小姑娘回房睡。
宝绵这些天格外听话,却爱拿一双眼直勾勾打量她,似在推敲灯市那晚究竟发生何事。尤其当她终于被朗青带回,飞奔进内寝,却见她一身狼狈蜷伏在榻上流泪,她想,宝绵是有些被吓着。
不知如何解释,就当作没发生这事。她没哭,没那么弱……
坐在案前,她闭起眸压压额角,感觉一阵沁骨夜风吹进书房,扑面扑身。她起身欲查看门窗是否关实,一道身影忽从侧窗翻进。
“游唔……”尚不及唤出,嘴便遭厚实大手撝住,腰亦被一条铁臂勒紧。
夜袭的男人将她抱进一幕山水折屏之后。
她背贴着墙,身前是他热烘烘的躯体,鼻下是他粗犷大手,他的面庞刚峻,两眼如星,瞳底荡漾的流火深深浅浅、明明灭灭,引她人神。
“穆大少,哥哥我就爱偷偷摸摸的干,你是知晓的。”
他嗓声沙哑沉缓,听不出意绪。
穆容华不知该如何回应,仅晓得张圆了清眸。
“不出声就当你认同。”霸道得无法无天。他接下又道:“你的难处我俱知,不就是为了你娘的心病,为你爹打下的这些家业,你不想明目张胆跟了我,那哥哥我就委屈些,偷偷摸摸跟了你……”
听到这儿,穆容华用力眨眼,气息促急,发出呜呜声音。
她想扳开他的手,两袖却都被压住,游石珍依旧紧捣她的嘴。
“没话说就当你同意了。”
“呜呜呜……哼哼……唔……”眨眼无用,她改而眯起眸子,脸蛋不知是气到胀红抑或急到满面通红。
“穆容华——”他静沉一唤,让她浑身震了震,挣扎的动作忽顿。
她眸心起雾,胸房内的跳动一下下重击着,如擂鼓。
“你说出来混,提得起、放得下,何必太纯情……哥哥我就是纯情了,如何?”
男人脸皮大潮,颧骨特别深红,连害羞都霸气十足。
穆容华眼里雾气更浓,身子发软,双膝不争气地抖,听他大爷嚣张再道——
“然后我说过的,哥哥我一副家伙养了二十多年,真要开荤拿来打姑娘,肯定挑个最好、最美的来打,而且还专打她一个,这点节操我还是有的,不能失信于自己,所以你就认命,谁让你破了我身子,夺走我的清白。”一顿。“你不说话就是认了,很好,那咱们谈完,一切就这么办。”
他终于撤开她嘴上的厚掌,穆容华深吸口气才欲发话,他热唇热舌已倾过来吸咬她的嘴,辗转不休,纠缠不退。
她推不开这具精实强悍的身躯,推不开这个蛮性十足却……纯情到令她心软身亦发软的男人。
灯市那夜,她强令自己道出那些话,见他忿然离去,心像被挖掉一角。
此时被他紧紧搂住,听他说那些话,要她再端起模样冷然拒绝,说些伤害他的话,真已没办法啊……
他的嘴挲过她细嫩颈侧,咬着她耳珠——
“穆大少,想过河拆桥,也得看这座桥肯不肯让你拆。”
攀着那阔胸宽背,她不住轻喘,茫茫然间好不容易寻到一缕思绪,他却突然侵入进来,她惊叫了声,眸中的雾被逼成一片湿泪,原本揪住的那一缕神识瞬间淡化,无影无踪……
而在一遍遍伴随甜润呻吟与粗嗄低喘的进撤交缠间,她欲道已忘言……
斩不断,理还乱。
一次次的攻与守,攻的出其不意,亦攻得人措手不及,守的一方无法严拒到底,于是欲念在心底扎了根,朝四肢百骸侵袭,连神魂都逃不过,被濡染得彻底。
与珍二这样的纠纠缠缠,竟也走过几回春夏秋冬的嬗递。
他来来去去,来时张狂妄为如烈火焚情,去时总留给她满满的、不敢深想亦无法道出的怅惘。
她害怕对他真会一辈子放不下,又抵拒不了他蛮霸手段。
次次他来亲近,她总没给过他好脸色。
许多时候,她真觉自己虚伪至极,贪恋他强而有力的拥抱和结实温暖的躯体,却不愿对己心承认。
她主动拥抱他,仅有那么一次,那是因——游家老太爷仙逝。
游老太爷白手起家,开创江北最大粮油行太川行,老人家是江北商会的大老之一,她亦是江北商会的成员,以后进晚辈的身分前去游家吊唁,十分该当。
那些天,上老太爷灵堂拈香吊唁的各路商行和商会人士多如过江之鲫。
她见珍二葛麻白衣戴孝在身,与众人对应虽寻常淡定,但一张面庞棱线清锐,五官较以往深峻,明显消瘦许多。
她步上灵堂时,接触到他深深的凝注,那眼神深具穿透力,那一瞬间,心被掐紧,她整身一片细细颤栗。
动手拈香三回,她闭起阵,意虔诚。
那一头,她在游家待了许久,跟禾良妹子说话,跟许多相熟相不太熟的商家交际,直到堂上僧道诵经。她瞥见他离开灵堂转进内院,便趁旁人没留意时偷跟了去。
她在园子里找到他。
这让她想到自己,心里难受时,常也躲进花木扶疏、湖石假山错置的园中。
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却未回头。
他两手分别支在腰侧,宽肩微颓,垂首不知想些什么……她从未见他落寞失意,他一向那样刚强、那样豪迈不羁,眼前那道孤身落进她眸底,涌起的层层意绪扯痛她五脏六腑,想也未想,当真连身所何在都不管了,她朝他奔去,从身后紧紧将他抱住。
“穆容华……”
他身子先是绷起,而后才缓缓放松,大掌亦缓缓握紧她的手。
他唤着她,嗓声低沉似叹,然后无语。
她听闻过游家一些事,知他爹亲早亡,娘亲亦不在身边,祖父与兄长是他唯二的血亲,老太爷对他们兄弟俩来说,是如父如母且亦师亦友的存在,他性子确实潇洒不拘,但看待“情”之物却较谁都认真,如今祖孙之情虽圆满,想来他还是伤怀,需要多些时候调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