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夜一怔,既害怕又困惑。
就在这时,有人鼓起勇气射出长矛,它霍地回首,张开那巨大的嘴,一口狠狠的咬住那长矛,坚硬的长矛轻而易举的被它的白牙咬碎迸裂。它怒瞪着那些蒙古兵,发出威吓的咆哮。
被它一瞪一吼,每个人都吓得倒退连连,甚至还有人摔倒在地。
它愤怒环顾众人,嘶牙咧嘴,狺狺低吼,最后视线狠狠定在他身上。
别儿哥能看见那眼中的愤很,他浑身寒毛直竖,忽然问知道,它想杀了他,这怪物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他。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尝到了当猎物的感觉,那种无路可退、随时会命丧黄泉的恐怖。
有那么刹那,他无法动弹,然后下一瞬,求生的本能,终让他惊恐万分的张嘴开口对手下嘶喊出声。
“还愣着做什么?杀了它!快杀了它!放箭!快放箭!宰了它!”被他这一喊,将士们清酲过来,纷纷举起大刀,抓起弓箭长矛,朝那黑色怪物投撤而去。
它没有跳开,只是移动了身体,用庞大的身躯护住了在墙边的她,甩头张嘴咬断那些疾射而来的箭与矛。
有那么一瞬间,它用那黑得发亮的眼狠瞪着他,似要冲上前来,别儿哥吓得心头狂跳,但下一刹,帐外的将士们,持刀冲了进来,张弓射箭。绣夜见状,没有想,惊慌得张开双手,挡在它身后。
“不要!”
它在瞬间回过身去,一口咬住了那个会制造黑火的女人,以身体撞破了大帐,咬着那女人冲了出去,徒留下不断灌进风雨的大洞。
所有人惊魂未定的面面相觑,从头到尾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别儿哥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看着那被那头野兽撞出的大洞,和已经开始倾斜、摇摇欲坠的金帐,别儿哥脸色发白的喘着气,将抖个不停的手藏到身后,吼道。
“还不快追!给我宰了它!宰了那头恶狼!谁要能宰了那头野兽,我赏黄金万两!破格拔擢当将军!”将士们闻言,纷纷冒着风雨冲了出去。
可那黑狼早已带着那女人,冲进漆黑的狂风暴雨中,消失了踪影。
当它回头朝她张嘴咬下,她还以为自己会死。
可它只是衔住了她,没将利牙戳进她的身体,没让她肚破肠流,没将她一口吞下。
那巨大的黑狼,只是衔着她,冲破了金帐,在风雨中狂奔,它的速度那么快,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搞不清楚天地干坤。
她甚至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替它挡箭,为什么会惊喊出声,只是在那瞬间,她的身体就动了,张嘴就喊了。
它跑出了风雨之中,奔出了漫漫黑夜。
当它停了下来,她能看见远处天地交接之处,微微泛着光。
然后,它喘着气,把她放了下来,张嘴松开了她,轻轻的让她落在萆地上,她匆匆爬坐起身,惊惶的看着那头黑狼。
它瞧着她,看着她,深深黑眸里,满是难以言喻的苦,尽是说不出的痛。
看着眼前这头巨狼,绣夜抖着、颤着,依然很害怕,也万分的困惑。
她不知道这黑狼从何而来,不知道它为何要带她来到这里,不知道它为何要这样看她。
风乍起,吹拂过它黑色的毛发。
遥远的东方,旭日初升,跃出了地平线,迸射出一抹金光,照耀在身前这可怕的黑色巨狼身上。
它扬起头,往后退了一步。
那瞬间,她看见它颈下丰厚的毛皮上,闪现一抹亮光。
那是一枚铜钱的边缧,一枚被它粗壮的颈顶,绷得好紧、好紧的皮绳,绑在它颈上的铜钱。
若不是因为它太高大,若不是因为她腿软得站不起来,若不是因为她正仰头看着它,若不是刚好起了风,吹扬起它颈下的厚毛,若不是因为东升的旭曰在那瞬间迸射金光,照耀在那铜钱的边缧上,她绝不会看见那枚深埕在它丰厚毛发下的铜钱。
她看着那勒住它脖颈的皮绳,看着那枚老旧的铜钱,看着眼前这头美丽又可怕的野兽,心头蓦然狂奔。
不可能,那不可能,可是一一
“张扬?”
她抖着心,听见自己沙哑颤抖的声音。
它瞳眸收缩,浑身一僵。
“是你吗?”她不敢相信的瞪着身前那庞大的野兽,问。
有那么一刹,它恍若石化,跟着它突然对着她张牙咧嘴,可她能看见,痛楚如火般,在它眼中燃烧,在他的眼中燃烧。
那是他的眼,那男人的眼,她知道。
初相见时,他也是用这双眼,带着那凶狠的表情,对着她龇牙咧嘴。
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用可怕的外表,吓唬旁人,掩饰他的真心——也许她疯了,人怎么可能变成狼?况且,她亲眼看着他死了,被长矛贯穿,没有人能够在那种伤势之中活下来。
没有人一一
可是,那是他的眼,她男人的眼。
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他究竟为何会变成如此,可她知道它是他,一定是他,否则那枚铜钱怎会在它颈上?
第22章(2)
她爬站起来,它却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教心中的恐惧消去大半,她忍不住再上前一步,它鼻翼歙张,再次露出白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可庞大的身躯虽然弓起,却又往后退了—步。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但它的眼,他的眼,如此痛苦,满布着伤痛,她忍不住朝它伸出了手。
它在那瞬间对着她咆哮出声,那尖利的狼牙,就在她眼前。
她疯了,但她没缩回手,她早已失去了一切,即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就算它会咬掉她的手,吃掉她的头,她也要试上一试。
它能轻易伤害她,结果它却喘着气,再次往后退开了,闪避了她的触碰,眼圼涌现更深刻的疼痛。
它这一缩,反倒让她更加确定。
“张扬……”她倒抽口气,心痛不已,泪水从她眼中滑落。
它喘着气,瞳眸再次收缩,强壮的身体紧绷,恍若那姓、那名,宛若一把刀,插在它心上。
它的痛,如此赤裸,那般鲜明,烧灼着她的心,下一瞬,它撇开了视线,霍然回转那庞大的身躯一一它要走,她知道。
它不想承认它是他。
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她是如此恐惧,她知道,它若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知道他,了解他,比谁都还清楚他在想什么。
如果可以选,他绝不想当怪物,不要当阿朗腾,他不想在她眼中,是头野兽。他宁愿她当他死了,已经死了一一
“不要!”无法思考,绣夜心痛不已,既惊又恐的飞快伸出双手,扑上前去,紧紧抱着那想掉头离开的黑狼粗壮的颈顶,含泪喊着。
“别走!你别走!别离开我!你是我的!是我的!”它僵住了,无法动弹,肌肉在皮毛下紧绷债起,强壮的心脏在胸腔中,奋力快速的跳动着。
她紧紧环抱着它,匆匆开口哭着道:“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子,不在乎你是人是兽,我只要你和我一起,是张扬也好,阿朗腾也罢,我不在乎!不在乎它喘着气,强壮庞大的身躯,在她纤瘦的双臂之中,抖颤着。
“你说了,你是我的。你说了,只要我希望,你就不会死,死了也会回到我身边,护我一生一世。你说要陪我一辈子的。”绣夜泪流满面的拥抱着它,哽咽恳求:“我不在乎你的模样,重要的是你没死,重要的是你回来了,回到我身边来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而已,只剩下你而已,所以别离开我,拜托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