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需要他。
过去几天,他比谁都还要清楚这件事。
即便如此,他依然在穿上衣裤后,把那双柔软的皮手套塞到了裤口袋里。
看着桌边窗外那湛蓝的大海,他深吸了口气。
她不可能不记得他。
这么想或许太过自大,但他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能让她想起。
可这些天,他和她中间总隔着太多的人,他没有机会,或者该说,她不让他有机会和她单独相处。
那是因为她害怕。怕他。但有时候,他会逮到她在看他,然后她会匆匆垂下视线,但有几次他敢发誓,她的眼神仿佛是认得他的,甚至隐含着一抹痛楚。这两天,他真的,忍不住,开始怀疑……
“那家伙到底还要在这住多久?”听到耿野重复问出这一百零一次的问题,邬晓夜翻了个白眼,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他是小静的救命恩人。”继续削着苹果皮,她看着一脸老大不爽的在旁边打着蛋汁的老公道:“我以为我们讨论过,他高兴留多久,就能留多久。”
“他不过救了小静一命,难不成要她以身相许?”把牛奶加到蛋汁里,继续用力打着蛋汁,耿野不以为然的道:“拜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两次。”她看着那大放厥词的男人,正色道:“他是救了她两次,而且我非常感激。”
听到老婆强调后面那一句,耿野咕哝着:“我又没说我不感激。”邬晓夜好笑的看着他,开口道:“你很感激,所以你才想赶他走?好奇妙的逻辑。”
一时间,有些哑口。耿野粗声辩解道:“拜托,我哪有,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她挑眉等着。
他张着嘴,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小静不喜欢他。”
没错,他真是他妈的聪明!
抓到这一个事实,耿野把蛋汁倒进炉上的平底锅,一边得意洋洋的评断道:“老子我用屁眼看都知道,那家伙让她害怕!就算那小王八蛋是她的救命恩人,我们也不应该让这个会让她害怕的家伙住家里,他要是高兴,大可以去住旅馆。”
她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如果小静真的害怕,我们当然应该这么做。”
“如果?什么叫做如果?”他拧眉,看着老婆,“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伊拉帕让初静紧张,但害怕?”晓夜又耸了耸肩,把削好的苹果,一一在白瓷盘子上摆好,然后转过身,看着那拧着浓眉的男人道:“我不认为她怕他。”
“她当然怕他,拜托,她完全不靠近他,连多看他那张脸一眼都不敢。”他轻松的甩着平底锅,滑嫩的牛奶炒蛋在锅里翻动,一边不忘提醒老婆。
“别告诉我,你认为你的女儿以貌取人。”她不以为然的把杯子在餐桌上摆好。
“我没有那么说。”他把柔嫩的炒蛋盛到盘子上,回身放到长桌,挑眉道:“但你不能否认,他那张脸,一般人看了都会害怕。”
他话声刚落,阿南就打着呵欠晃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杯子,先喝了一口牛奶,才笑着道:“耿叔,晓夜姊,早!”
“臭小子,叫我大哥!”耿野闻言,伸手抽了他一脑袋,不爽的开口指正他的称呼。
这些死小子,全都跟着小岚叫他叔叔,叫晓夜姊姊,活像他老牛吃嫩草似的,他也不过才大她几岁而已好不好?
“咳咳!大哥?”阿南呛了一下,挑眉回问。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他怎么敢有意见?虽然已经步入中年,这男人可是还能将他打得像猪头一样咧。阿南见风转舵,灵巧的甜叫一声:“大哥,早。”
这还差不多!
“恬恬呢?”最近为了初静的事,这几个小子都回来了,这一对夫妻被分配到公寓这边住,平常这两个老黏在一起,怎今天不见踪影?阿南闻言,咧嘴一笑,“她在洗澡。”
“瞧你一脸色胚样!说,早上干了什么好事吧?”耿野眼一眯,逼问。
这男人真是的!
晓夜打了他结实的背肌一下,红着脸出言喝止:“喂!你一大早说些什么鬼?还不快把锅子拿去洗!”
阿南在一旁偷笑,见耿野转头瞪着自己,为免再遭流弹击中,他马上收起笑容,起身去帮忙晓夜做生菜色拉,不忘开口转移话题:“对了,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家里明明有那么多房间,但你们忘恩负义的‘耿大哥’ ,却想把初静的救命恩人赶出去!”
“拜托,那家伙根本存心不良!”耿野不爽的抗议。
“你凭哪点下的结论?”晓夜插着腰,挑眉问。
耿野把下巴一抬,双手抱胸,眯眼看着她道:“凭我和他都是个男人!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原本还有些恼火的晓夜,瞧他这副模样,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吧,这点我是无法反驳啦。”
“本来就是,我告诉你,他这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小静摆明了就是怕那家伙!谁知道她失忆时,那老粗对她做了什么?说不定他根本从头到尾都在说谎!”
“不要睁眼说瞎话,你要是认为他在说谎,还会让他进门?”晓夜不满的瞪着他,“还是说,因为你老了,所以看人的直觉变钝了。”
耿野抽了口气,横眉怒目的,“不管怎样,我不认为让他留下来是好事,不信你问阿南,这时候,是不是不该让那家伙留在这里刺激她?”
耶?为什么炮火又转回来了?
原本抓了一片苹果偷吃的阿南一脸无辜,想溜却又没办法,见眼前两个长辈一起瞪着他,等他发表意见,他吞下嘴里的苹果,干咳了两声,道:“那个,话说,我是觉得,让伊拉帕留下来,的确是会刺激到小公主。”
“你看,我就说吧!”耿野一脸得意洋洋。
“但是……”邬晓夜眼一眯,阿南立刻再开口,不过不忘移到晓夜姊身后的安全位置,才嘻皮笑脸的道:“我也不认为大哥你该赶伊拉帕出门啦。”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怀孕啦。”
“你说什么?”耿野抽了口气。中文男女的他与她,念起来发音是一样的,为了以防两人误会,阿南眼也不眨的补充:“我是说初静喔,不是伊拉帕。”
“废话!男人怎么会怀孕?”耿野暴跳如雷,咒骂连连,“该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阿南一脸同情的看着他,解释道:“那个,他们被大雪困在山上两个多月,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他又救了她,互相吸引是很正常的!”
再也听不下去,耿野气得咆哮出声:“他妈的!那丑不啦叽的臭小子在哪里?”
眼见老公怒不可遏的挥舞着湿淋淋的平底锅,大踏步朝门口走去,晓夜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
“你想去哪里?”
“当然是去宰了那小王八蛋!”他火冒三丈的吼着。
“宰?为什么?因为她怀孕了吗?你怎么知道是谁强了谁?”她眯眼问。
被老婆这样一问,耿野呆了一下,不敢相信的拉高了音调道:“拜托,当然是那家伙!你总不会认为是初静她!”
“为什么不可能?”她冷冷再问。耿野张口结舌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句话飙出口。
“可他是个老粗啊!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像他那种大老粗!”
“你也是老粗啊。”晓夜毫不留情的指出,“我还不是嫁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