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考虑过找外头的女人来扮演将军夫人的,但齐靳并不确定谁是对手安插在将军府里的眼线,反正有人爱嚼舌根,传他与蓉姑娘有不清不楚的暖昧,那么他索性让风声传得更厉害些,就算对方知道同自己出门的不是育清而是蓉蓉,也只会认定他想带着蓉蓉到外头风流快活。
“希望如此。”
“这次的事我己做足准备,绝不会让你出事。”
“我明白,姊夫答应过姊姊要好好照顾我,你是个一诺千金的男子,出口的话,便是千金之诺。”她仰头,望着俊朗不凡的姊夫,她喜欢他……己经很多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从他上门送聘礼那天起,还是姊姊时常拉着她,说着阿靳的时候起?
记不清了,她只知道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居然求娶小官员的女儿,为玉成婚事,他甚至跪求皇帝,用无数战功换得对姊姊的承诺,若是天底下有男子愿意为她做这样的事,便是要她用命来换取这段感情也愿意。
她始终不明白,她与姊姊出生不过相差片刻,她们的面容、嗓音、身材一般无二,怎地际遇天差地远?
从小姊姊让爹娘捧在掌心呵护,自己却是时时受斥痛责,姊姊碰上姊夫这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她却总是遇到短命鬼,不公平啊……她明明比姊姊聪明,比姊姊果敢坚强,也比姊姊勇于争取,为什么她的命运,就是同姊姊差那么多?
家门不幸,爹爹投错主子,害江家破败,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己毁,再无幸福机会,却没想到三皇子半途救下自己,将她送往将军府。
多好,她终于走向梦想中的男人身边,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将要改变,以为上苍终于看见她,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她努力模仿姊姊的一言一行,她按捺本性,尽力演出温柔细致的性子,她不敢僭越、不敢逾矩,她想用温情慢慢融化齐靳的心,就像姊姊当年对他做的一样,而终有一天,他也会爱上她,像爱上姊姊那般。
别的没有,她有得是耐心,她相信滴水穿石,既然上天把机会送到她手中,她便尽全力把握。
可是他受伤了,受伤的他暴怒不己,他把自己关在古柏居,谁都不肯见,连她拿齐湘当借口都无法近他的身,然后皇帝横插一脚,赐婚怀恩公主,她明明打听到他上折子拒绝婚事的,谁知到最后,黎育清依然成为将军夫人。
本以为一个强塞进府的夫人,不会受看重,要治她,多得是机会。
但她错了,事情和她料想的不同,黎育清和齐靳……他们之间必定有些什么。
眼看自暴自弃的齐靳开始医治双脚、振作起来,眼看齐湘的心渐渐向黎育清靠拢、将自己的挑唆置于脑后,眼看他们一家子越过越和乐,她开始害怕了,害怕自己只能当一辈子的“蓉姑娘”。
这两年,她能做的事都做全了,明里暗地的手段,多到连自己都触目惊心,却还是改变不了局面。
她三番两次变着法子向黎育清暗示,自己与齐靳有情愫,她动作大到连下人们也看得出,她指望着黎育清同齐靳大闹一场,让齐靳亲眼见到黎育清的妒忌,没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始终不动如山。
她恶意挑唆齐湘与黎育清生分,齐湘没教自己失望,言语间诸多挑衅,偏她无视,一心一意对待齐湘,令齐湘心意渐转。
越等她越心急,眼见自己己经二十好几,年华不再、青春消逝,还能得谁怜惜?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她必须好好把握,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在齐靳身边占稳位置。
“那就按照计划,三日后,自会有人领着你上马车。青松楼里,你上下打点好,找个借口,别让事情传出去。”
这事瞒不过眼线,却得满着清儿,一来,这番隐瞒,让偷香行径更有说服力。二来,若让清儿知道自己以身为饵,肯定又急又气,回来非要逼他背个上百遍——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他不愿意她再操心了,为帮他掌家、帮他安置弟兄,还为讨得湘儿欢心,她己经忙得晕头转向。
几次见她累得想倒头就睡,却还是浓茶下肚、强打起精神,硬撑着把事情一一处理完。
过度忙碌让她成日里恹懒的,吃不下、睡不熟,一点声响就从梦里惊醒,几次想让周译过来帮她号脉,她总笑着推拒道:“哪有那么娇贵,待年关过去,该忙的事做完,自然就成天吃饱睡、睡饱吃,啥事都推到一边去。”年关……是啊,快过年了,待她把迎来送往的礼备下,该走的人家串串门子,庄园铺子的帐给折腾好,而他也清理完这妆糟心事,就寻个时间,真带她们母女到庄子上去泡温泉,放松放松。
想到清儿,忍不住地,他眼底盛满温柔。
曾蓉蓉见状,还以为那笑是冲着自己来的,低下头,无限娇羞。“我明白,我会安排好的。”
“若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转告佘管事,他会帮你备下。”
“好。”应下话后,她眼睛一眨不眨对上齐靳的脸,柔声问:“姊夫,雪儿可以问你一句话吗?”他皱眉,怎么可以自称雪儿?难道不怕身分暴露,连累旁人?他不悦,却还是道:“问。”
“你心里还念着姊姊吗?”
齐靳因她的话一怔,垂下眼。
还念着吗?他己经很久不再想起江云,他不是个薄幸的人,但江云的身影随着光阴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清儿那张鲜明的灿烂笑脸,不自觉地,他因她而喜而乐而欢颜无数,因她的珍惜,亦珍惜了自己,他的心被她占得满满,再无佘地可摆入旧时身影。
齐镛问:“你家清丫头会不会时刻闹你,问你心里孰轻孰重?”他没回答齐镛这问题,却转过身问清儿,“你会在意夫婿心里存了另一名女子吗?”他用的足假设口吻,她却笑着把话给说明白。
“将军指的是江云姊姊吧?说实话,起初会的,那时常常担心你眼里、心里摆的全是前尘往事,再也放不下自己,可后来就想开了。”他追问,“想开什么?”
“人的一生总有许多抹除不去的际遇,我否认那些,便也同时否认了你,因为我认识的齐靳,便是由那些遭遇,一点一点堆积形塑出来的。我与其把心思放在旧事上,不如花点脑子,想着如何与你共创新故事,毕竟我比江云姊姊幸运得多,她拥有的只是过去,而掌握在我手中的,是数也数不尽的现在与未来。”一篇话,他豁然开朗。
齐靳搂她入怀,下巴靠着她的头顶,展开眉眼对她轻言道:“云儿是我的妻子,她为我生下湘儿,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在不在我的心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己经在我的生命里留下痕迹。”齐靳这番话是顺着黎育清的话给归结出来的,但传进曾蓉蓉耳里,却成了希冀。
她把那话做出一番新解释:尽管他待黎育清特殊,依然把姊姊摆在最重要的位置,所以即使清楚可能犯下欺君之罪,他依然收留自己、义无反顾。
这个解释让她冷却的心重新温热起来。
上前一步,她拽紧齐靳的衣袖,想对他说:“如果你还念着姊姊,那么把我当成姊姊吧,我会用全部的力气爱你,像姊姊待你那样。”可她的话还来不及出口,齐湘一声大喊自背后传来——“爹爹、蓉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