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是你自找的。木紫嫣,既然如此……”将那床单扔进床头的柳木箧中,抡 起御赐的尚方宝剑,他形色冷峻地走了出去。
凝神专注于手中所把的脉相,强忍住那股几乎冲到咽喉的呕吐感,木紫嫣闭上眼睛 深深呼了口气,这才松开手,拿起已醮饱墨汁的笔,很快地在一旁铺好的纸上,写下许 多药草的名字,再将那张纸给眼前满脸感激之色的男子。
“令堂的咳嗽经年累月,我已自大肠经和肺经穴位入手,并针灸其合谷、列缺、鱼 际穴,回去后你可多加按压此三穴道,应当不久即可痊愈。另,如果咳嗽有寒痰的情况 发生时,喂食姜糖或生姜加紫苏叶煮红糖。若咳出的是热痰的话,伴有喉咙痛,用梨子 挖去果核,如人三钱川贝炖三十分钟:或是将生萝卜切片,覆在麦芽糖之上,几个时辰 后,饮用白萝卜产生的汁液混合麦芽糖,除了治热咳之外,方可消胀气。”
那脸色腊黄的男子千谢万谢地拿着药单走到隔壁的药铺子去抓药,接下来又有几个 忧形于色的壮汉,搀扶着一位老妪来到紫嫣面前。
伸手抚去胸前那阵越来越强烈的恶心感,紫嫣苍白着脸地辨听着老妪的脉音。
“唔,婆婆乃郁血性心脏衰竭,肾精不足,精无法化为血,或精不生气。肾为五脏 阴阳的根本,也为心阴、心阳的化源。所谓久病归肾,穷必及肾,故我拟用鹿角、补骨 脂、仙灵脾、山臾肉、女贞子、沉香组成的鹿角方,且可补脑强心。”
“木姑娘,咱们也是种田的庄稼人家,这鹿角是何等珍贵的药材,纵使是咱们兄弟 有心,只怕也无力负担。”
为首那位面目黧黑的汉子,面有难色的低声嘟哝着,而他身后三、四位同样一脸敦 厚朴实的汉子们,亦是人心惶惶的相互交头接耳低语着。
“这你们兄弟倒无需为这药材忧心,木姑娘义诊天下苍生,药材例由铁心山庄支付 ,念在你兄弟一片孝心的份上,铁心山庄奉赠你等兄弟一年份药材,快到铺子颔去吧! ”
浓眉纠结成团,齐泰一颔首,立即有数字小厮将大门关上,全都垂手而立的等着主 人的吩咐。
“传令下去,木姑娘玉体违和,今天就诊治到这裹。其余求诊的乡亲父老,住得近 些的请回,明日再来:若是住得远些儿的,就由铁心山庄交付食宿费,请他们到客栈歇 息,明日请早。”声若洪钟地宣达完决定,看那些小厮们二三两两的冲出去办事,齐泰 这才忧心忡忡的转向已经坐不稳,整个人病恹恹伏倒在桌上的紫嫣。
“小姐……要不要我去为你请个大夫?”赶紧倒杯水迭到紫嫣手边,齐泰说完之后 自觉失言,又连忙地想要加以解释一番。“虽然你自己就是大夫,但你这样恶心昏倦已 近月余,再拖下去总不是办法,我看……”
“大伯,我们离铁心山庄还有多远?”伸手制止齐泰再说下去,紫嫣干呕了几声之 后,气若游丝地问道。
“如果兼程赶路的话,约莫月余即可、抵铁心山庄,但你又坚持要一路义诊施药, 且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大概得加倍的时日,才能回到铁心山庄。”
“唉,当初我在爹爹和公公面前立下毒誓,广济天下人,为铁心山庄种方福田,这 是我的职责,倒是累了大伯,抛下铁心山庄护我浪迹天涯了。”幽出地叹口气,紫嫣端 起杯子呷了口热茶,欲言又止地望着他,随即又喟叹着的垂下头而默然不语。
“你可是想知道寒谷的下落?”坐在紫嫣对面,齐泰拗得自己的手指关节咯啦咯啦 的响。
“我……”想起两年来的夜访清谈,以至那夜的激情无限,紫嫣落寞地摇着头。
“都已事过境迁快两个月了,如果他其有心要找我,不可能找不到我的。大伯,只 怕他是郎心如铁,真的不要我了……”
说到后头泫然欲滴的紫嫣,突然哇呜一声地放声大哭,豆粒大的泪珠,涌泉般的自 她眼中沁出,再迅速地滑落腮帮子。
“小姐,你别太过伤感,要顾虑到腹中胎儿才好。”
“大伯,我是可怜我这孩儿,这一生注定是没有爹爹的孤苦子……”揩干眼眶的泪 水,紫嫣寂寥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展露一抹不太自在的笑靥。
“小姐,这孩子是我铁心山庄的继承人,何等尊贵娇贵,全铁心山庄上上下下,谁 人不会将这小主人捧在心头上疼惜?你就别再多虑了,早日返回铁心山庄待产,你已是 寒谷之妻室,这铁心山庄即是你的归宿。”
“大伯,只怕寒谷并未将我视若他的妻啊!”
“叹,你都已怀有他的骨肉,他如何能弃你于不顾?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早些安歇 吧!”转身走出门外,齐泰展开他的密室传音大法,表面不动声色地和紫嫣会谈。
“是了,大伯,你也早些歇息。”轻轻地回答他之后,紫嫣幽幽地叹息着,坐在桌 前怔怔地瞪着不断垂落蜡泪的烛光发呆。
伸手抚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紫嫣的思绪飘回了遥还的两年前。仲夏午后,铁心山 庄内内外外洋溢着一股欢欣的气氛。平日不轻易打开的山庄大门,此时已被刷洗得光鲜 亮眼,迎接着络绎不绝的各路人马还有宾客们。
为了祝贺铁心山庄庄主齐铁生的六十大寿,黑白两道的英雄枭雄们,全都很有默契 的在走进铁心山庄后,放下恩怨情仇,大伙儿欢欢喜喜的来为齐庄主祝寿。
在这些盈门贺客中,最引人侧目的莫过于人称天下第一医神,或者被封以医怪的木 俯垠,还有他总是一身素白的女儿木紫嫣。
总是半清醒半狂癫的木俯垠,虽有绝妙的医术,但那老顽童似的行径和惊世骇俗的 狂野作风,使得一般人在惊赞他的绝技之余,对他的言行举止,还是侧目居多。
至于他盈盈如朵盛夏出水芙蓉般的女儿木紫嫣,更是江湖中人口耳相传艳羡已久的 雪肌俪人。平素只是默默随侍老父身畔的木紫嫣,清丽冷艳,娉婷袅袅,光是伫立在那 里,就足以醉倒所有的人。更何况她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的足以和仕子们论 经赋诗,毫不逊色。
这样个活色生香的娇俏女娃儿,一直以来就是各路人马觊觎的对象,自她尚是双髻 垂鬓的幼娃儿时候起,就已有多得数不清的达官显贵,或是武林世家上门求亲,世人莫 不以与这位冰雪聪明的天仙美女联姻为荣。
但武林中人也莫不议论纷纷:怎的这位清丽的女娃儿,总是紧绷着张削瘦的小脸蛋 ,任谁也没见过她展露过丁点儿的笑意。
及至木紫嫣逐渐长大,出落得越发秀丽标致,登门求亲的人越来越多,常常可见户 限为穿的情景发生。但无论对方是官大遮半天的皇亲国戚,或是武林中的盟主之尊,木 俯垠一概不假颜色地一口回绝“我木俯垠的女儿,甫落地即与那铁心山庄的少庄主立有 婚约,无论你们是何方来路,我家女儿是决计不会嫁与你们任何人家,你们各自请回吧 !”喝得醉醺醺的,那木俯垠眯着他昏花老眼,压根儿瞧也不瞧那些堆满他面前的金银 珠宝,绞罗绸缎,门外駪嘶鸣着的骏驹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