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保安官对这件事开始留上了心。
蕗琪两手都是血腥,走到屋外的洗手盆清洗干净。外婆的屋子里响起一声微弱的犬哼,几只新生小狗的咿咿呀呀叫声马上加入它。
“玛莉,玛莉!”一个小男孩激动地叫喊。
一阵狗吠响成一团。
她不禁露出微笑,脑子里清楚看见小男孩和狗狗抱成一团的样子。
今天她和外婆救了一只难产的母犬。
她不期然的想到一个人:健治汤森。
健治是陆战队里的一个医务兵,从军之前是个兽医。平时这些阿兵哥不是只出来打仗而己,他们会定期到附近的阿富汗村庄巡视,由医务兵提供基本的医疗帮助,算是一种收拢人心的手段。
有一次健治和他的小队来到他们红十字会停留的地方,她因此而认识他。
他们两个人年龄相近,都有医疗方面的背景,于是很谈得来。
那几天里,健治跟她聊了许多野战的包扎技巧,以及牲口的基础疗法。
她今天用的催生方法,就是健治当初跟她说的。
不晓得健治后来如何?他退伍回家了吗?有没有跟他心仪的那位漂亮队长表白?
现在想想,那好像是另一个人生了……不对,那确实是另一个人生了。
她的视线转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不要在那里装忧郁小生好吗?”她走到树下,叉起手对他叫。
树上的男人不理她。
她施以家法。
“噢!”盖茨克抱着被石头砸中的脚,对她龇牙咧嘴:“欠揍!什么叫忧郁小生?”
蕗琪俐落地攀着树干,爬到他身旁坐定。
“你干嘛一大早就在这里垂头丧气,触谁的楣头?”她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掰一半递给他。
盖茨克恹恹地接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剥橘子。
“发生什么事啦?不要装死!”她用力戳他腰肢一下。
盖茨克沉默片刻。
“我前天晚上去找大杰克……”
“然后呢?”她把一瓣橘子丢进口中,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他的面色一沉。
“……”小心,这是一个非常需要谨慎应对的议题。
“咳,他看见你了吗?”盖茨克摇摇头。
“我悄悄从他酒馆旁的楼梯上去的,他的门口有一把女人的洋伞。我觉得不对劲,把耳朵贴在门上伦听,听到了他和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自己就静静下楼走了,他不晓得我去找过他。”
“说不定你搞错了,里面的人不是大杰克。”她努力安慰她最好的朋友。“或许大杰克出门去了,他的家借他的狐朋狗党幽会。你又没有打开门,也没有看到里面的人……”
盖茨克阴阴投过来的眼神终于让她装不下去。
蕗琪叹了口气。
“盖茨克,不然你以为你们之间会如何收场?大杰克如果想出柜,早就出柜了,不会到现在跟你一起还偷偷摸摸的。再说,你不是也说这只是一段临时韵事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意大杰克踉谁在一起?”
盖茨克没有听过“出柜”这个词,倒也明白她的意思。
“你说得对,我确实期望太多了。我只是以为……”他吐出一口气,目光投向远方。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在这段感情中己经投入太多。
蕗琪抱住好朋友,拍拍他的背心。
盖茨克颓丧地靠在她的肩头。
他只是以为他现在爱的这个人是不同的,这人会排除万难、不顾一切地跟他在一起,她明白,因为这种心情她也有过。
以前的曹清荭总是众星拱月,心里知道多数的男人只是为她的外表所迷,她的心很雪亮。但,偶尔会有一、两个人,让她觉得“就是他了!”,“这个人跟以前的人都不一样!”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跟以前都不一样”的男人。
然后,她脑中跃入亚历的面孔。
他呢?他是一个“跟以前都不一样”的男人,又或者只是另一个她自以为跟以前都不一样的男人?
蕗琪叹了口气,又拍拍盖茨克的肩膀。
“……你们两个一定要在这众目睽睽的地方搂搂抱抱吗?”某个近乎犬科动物不爽低啦的嗓音在树底下响起来。
两人低头,亚历山大洛普公子双腿岔开、双手盘胸,蓝眸中的光可谓之为“凶猛”。
“大型猛兽来了。”盖茨克翻了个白眼,极之故意地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又重又响地啵了一下。
“你驯狼去吧,我进城里喝一杯--不同的酒馆。”
赶在某大型猛兽决定拿出弓射他一箭之前,他飞快地溜下树,从另一个角度逃走。
蕗琪及时溜下树,拦截一只正要追过去的恶狼。
“你来这里干嘛?”她先把他拉到林子里,免得外婆看见。
亚历真正气结。
那个油头粉面的吉普赛人可以坐在树上公然调戏她,他堂堂的侯爵之子却只能被拖进树林偷偷摸摸的讲话?
“你们两个刚才在树上聊什么?”他先问重点。
她翻个白眼。“谈他失恋的事,酸味不要那么重好吗?!”
亚历又瞪了盖茨克消失的方向半晌,终于咕哝放阱。
下一秒她被强拉进一个坚硬的怀里,恶狠狠狂吻了五分钟,好像要把之前盖茨克留下来的印记洗掉。
“你干嘛呀……”这样的质问怎样都像娇喘,害他险些又控制不住。
亚历深呼吸一下,松开她。
正事要紧。
“最近镇上连续出现两个之前感染风寒症而病逝的案子。”他的蓝眸依然因为刚才的吻而太闪亮。
“我听说了。”她把乱掉的秀发拢回耳后。
“听谁说的?”
“一个今早来找外婆求爱情符的女孩。”她漂亮的黑眸微微一黯。
“洛瓦德先生是个好人,我一直很喜欢他……”
“你还记得他来求诊的样子吗?你们是怎么治疗他的?他当时情况如何?!”亚历盯着她。
“他只是得了普通的风寒症,我拿了一些治风寒的草药给他。”她简单地回答。
“后来他有没有再回来?”
“他后来又回来了两次。”她野性的大眼微黯。“他说,他好了一阵子又犯起来。我和外婆检查过,确实是普通的风寒。我们以为只是老人家抵抗力不太好,于是我帮他换了另一种草药,但是功效都不脱治疗风寒为主。”
亚历深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林中站了一会儿,心中都有些沉重。
于蕗琪,是手中极少出现死亡的病例。于亚历,是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这两天,保安官可能会来找你们谈谈,你不会有问题吧?!”他小心地注视她。
蕗琪昂起头,平稳地迎上他的双眼。
“亚历,许多人上山来找我们,都以为我们会用吉普赛魔法。其实很多事根本不需要魔法,只需要对症的草药。洛瓦德的情况就是如此。”
“他是一个很容易疑神疑鬼的老人,一直相信自己有一年去邻镇玩的时候被那里的女巫下咒。所以所有他身体的病痛,他都相信是那个咒语惹的祸,这是他一开始会来找外婆的原因,他希望外婆帮他解咒。”
“外婆知道他的心理,表面上会帮他做一些除魔的事,事实上他的病全靠我们的草药解决的。只要他有定期吃药,他的风寒症不是太大的问题。”
“但是人的心理会影响生理,他回家之后是否有乖乖吃药?是否又开始疑神疑鬼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是否对外婆的‘魔法’依然有信心?这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只能就他的病情告诉你,他的症状非常单纯,我也不懂为什么他会反覆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