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这是我当导师的责任,那就再见了。”维扬挑起眉,翻翻林秀英这学期 的成绩单,苦笑的说。
“谢谢方老师,再见,再见。”不出维扬所料的,挂掉电话之后,林家夫妻面面相 觑的说不出话来。叫女儿起床,他们又舍不得看她打着瞌睡念书;不叫她嘛,那自己当 初千拜托、万拜托把女儿弄到方维扬的班上,又是所为何来?他们困惑的坐在那里,拿 捏不定主意。
接下来几通电话都不出维场所设想的范围--李俊雄偷看电视,是那出叫“倚天屠 龙记”的武侠连续剧;黄美玲看的是“霸王花”;邱玉蓉家中的电视正在上演“青梅竹 马”;
而吕姜淑家里是猪哥亮的餐厅秀。
方维扬咬着牙的告诉他们:明天的数学段考要是没有九十分的话,他们就完了,而 且少一分打一下。
然后是钟雅莉和王勺玲,她们一个去学钢琴,一个去打网球。面对如此注意五育均 衡的父母,维扬就感到很钦佩但也很没力。钦佩他们如此苦心的栽培自己的孩子,但联 考就只剩四十一天了,别人读书都来不及,她们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弹琴打球。要是考 不上好学校,她们的父母八成又要把所有的责任往老师的身上推,这教维扬感到有苦难 言。
后来的一些学生倒教他感到有些安慰,大部分的学生都乖乖的听话,远离电视坐在 书桌前苦读,他拿起一本书也坐在凭窗的书桌前,慢慢的翻著书页,沉浸在书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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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是比较适合,她跟维扬差两岁:而且红叶不是很静,跟维扬个性比较相投。 ”淑真看着桌上排列着的三姊妹照片,轻轻的在曾太太耳边说道。
曾太太拿起那些照片,抽出了其中一张。“再不然红娘也不错啊!她跟维扬差四岁 ,这可是最‘速沛’的年岁,而且红娘做直销,维扬学校裹的同事也有很多是她的客户 。”
“这个是红绫喔!她年纪小了点,跟维扬差了七岁,不过如果成了的话,维扬一定 会很疼她的。”淑页将那张红绫做着鬼脸的照片举起来,端详一番地说。
“是啊!而且红绫开补习班,维扬下了课还可以来兼课。这样夫妇同心,其利断金 ,赚的都是自己的了。”曾王友昭兴奋得露出满嘴的金牙及银牙。
淑真放下三个人的照片,带着感兴趣的表情。“那么,是哪一个答应要相亲了?”
“呃……”曾太太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她不太自然的摸摸头,又顺顺裙子上的 褶痕。“呃……我还没跟她们三个说,她们……”
“还没有说?你不是前几天就说要问她们了?我已经跟维扬说是这个星期日了,你 还没跟你女儿们说,不要到时候只剩我们维扬自己在唱独角戏。”淑真略有埋怨地笑道 。
“哎啊!沈太太,我向你保证!到时候我那三个丫头都会乖乖的待在家里的,你放 心好了。”曾王友昭自信满满的将那些照片收好递给沈太太。
“真的?你也知道我那个外甥就是太有责任心了,成天就把学生挂在前面,才会到 三十五岁了还没有结婚。我大嫂跟我大哥天天打越洋电话来催,我这个当姑姑的不帮他 帮谁?所以,我得快帮他找到个老婆,也省得我大哥大嫂每天念着我!”淑真想起来就 累的大吐苦水。
曾王友昭心有戚戚焉的拚命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一切包在我上 。”
“那就拜托你啦!”淑真坐在小吃店里东张西望,现在是晚餐的时间,店里只有一 些年轻夫妇带着孩子来吃饭,或是三三两两背著书包的学生,年轻的上班族来的也是成 双成对,没有落单的。“红叶她们三姊妹都不在啊?”
“她们都在补习班里,有个老师请假,所以红娘去代课,红叶在帮忙做帐本,红绫 要顾柜台出考卷什么的。”曾太太忙碌的在店内来来回回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盘。
“其实你真是好命,三个女儿都那么能干。”淑真不无欣羡地说道。
“哪有什么好命?我啊一天到晚的操心她们三个,以前怕她们书没念完就跟人家跑 了;
现在呢,是担心她们成天只晓得赚钱,拖成老姑婆了。”将用过的免洗餐具都扔进 门口的大垃圾桶里,曾太太捶着腰背,不以为然地皱起眉头。“她们一天不嫁,我就一 天不放心,她们的爸爸走了十五年了,这十五年我辛辛苦苦拉拔她们长大,盼的还不是 她们能早点找个好的男人嫁了?我也好对她们的爸爸可以交代。”
“会啦!你那三个女儿都才貌双全,不怕嫁不出去的啦!”隔壁录像带店的老板娘 ,晃动着她庞大的身躯,出现在她们眼前。“哟!我瞧瞧,这不就是红叶她们三姊妹的 照片吗?
你瞧瞧,长得可真俊俏!”
不待淑真收好那些照片,老板娘一把抢了过去。嘴裹啧啧作响地翻看着那叠照片。
淑真跟友昭无奈地对看一眼。友昭几度想伸手拿回那些相片,但都被老板娘眼明手 快的紧紧夹在她那狐臭味熏夭的腋下,而淑真则是很努力的躲避着老板娘那似暴雨泛滥 ,又如海潮飞溅的口水。
“我说曾太太,你的女儿们都有一把年纪了,你也该给她们找个婆家。我听人家说 女孩子要是一直不结婚,很容易会心理不平衡,会变态的耶!”老板娘将照片放在手上 ,另一只手则不停的拍着照片地大叫。
友昭满心不是滋味的看着老板娘那个口沫横飞的架式,难不成你以为我女儿都是嫁 不出去的货色?她慢条斯理的抢过那些相片;而且很不客气地说:“我说老板娘啊!我 女儿可不是嫁不出去,只是还不想嫁。若是真的要嫁的话,三个月之内我就把她们全都 嫁出去!”
老板娘的表情就好象友昭说的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她上上下下一再地打量着友 昭,然后才夸张地爆出大笑。她拉住淑真的手,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沈太太,你听 见了没有?三个月内嫁掉三个女儿,不是我爱说笑,在这附近谁不晓得她那三个女儿是 眼睛比天还高,这么容易嫁出去啊?我常跟我们家老头说:哪个男人敢娶曾家的三个女 儿啊?一个个能干又厉害的……”
淑真赶紧将口无遮拦的老板娘往外拉,因为她见到友昭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对劲, 几乎已经到爆炸边缘了。
“老板娘,我们要不要先回家去?现在客人越来越多了,我们不要妨碍人家曾太太 做生意。”淑真拉着老板娘还一直朝她使眼色。
偏偏她碰到的是个驽钝之材,老板娘仍不死心,一再重复她串门子所听来的情报: “就像后面市场卖牛肉面的老王,他那个女儿听说都快四十了,当初还不是一天到晚在 那里自夸他女儿在银行上班,捧的是金饭碗,现在呢?我听市场里卖鱼的阿娇跟我说, 牛肉面老王的那个女儿啊!听说去台大看精神科了。”
“老板娘,咱们走了啦!”淑真徒劳无功地想将她拉到外头去。“我们……”
“唉!沈太太,我这样跟曾太太说也是为她好啊!要是哪天她那三个女儿……”她 说着还伸出手指着友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