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宇唐小心翼翼地藉树林或花丛隐匿身形,每踏出一步都慎重不已,因此走得特别慢。偏偏他既不知道柳沾衣的房间在哪里,又不能找人问,所以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此时,两个年老仆妇自一旁的回廊走过,左宇唐急忙缩身一堵墙后,却听到墙内有女子喝骂的声音,他凝神倾听,觉得那依稀是柳染衣的声音,不断在骂着“可恶”二字。
待那两名仆妇走远后,他闪身至窗边窥视,却发现窗户被木条钉上了,因此他只能从隙缝间望去。
只见柳染衣在里面拼命地踢着那堆稻草,又哭又骂,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已然散乱,发丝因泪水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而左宇唐看到她那状若疯癫的模样,立刻先人为主地将她当做了柳沾衣。
左宇唐见状只觉得心疼不已,她怎么会被安置在如此简陋的地方?居然连睡觉的床都没有,也没有人,这实在太过份了,就算她身染疯病,也不该这般对待她啊!
他心下大怒,立刻飞奔到门口想要将她带离此地,但却发现门上了锁的,这会儿他更是怒不可遏,柳家的人居然敢监禁她?而柳染衣居然坐视自己的妹妹遭受这种待遇?她还算是人么?
左宇唐怒气腾腾地提脚,顿时将那扇木门踢破,木片木屑四散纷飞。
木门破裂的巨大声响吓了柳染衣一跳,再看到左宇唐剑眉倒竖、两眼圆瞪,怒火冲天地站在门口,吓得柳染衣缩身在桌子后面,不住地簌簌发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干嘛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柳染衣心想。
她不禁猜测着会不会是他误信了柳夫人的话下真的以为她不贞?据说男人最恨被戴绿帽子的了,而多的是做丈夫的挥剑宰了红杏出墙的妻子的故事,他……该不会是来杀她的吧?
天哪!天地良心哟!她从没做过那种事呀!柳染衣这时只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心里拼命祈祷着,希望左宇唐千万别走过来。
只见左宇唐皱着眉头一步步接近她,看着她满脸惊惶的神色,他的心好疼呀!柳家的人到底是怎么待她的呢?据他判断,她的病并不严重,何以他们竟不延医诊治?
他伸出手想安抚她,却不料她飞快地绕着桌子另一边,说什么也不愿意靠近他,口里还直嚷着:
“你别过来!别过来!”
左宇唐不觉黯然,难道她不记得他吗?不过转念又想,她现在也许神智不清,不是该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最要紧的是必须快些将她带离此地,不要再让她受折磨。
“嘘……别嚷,别怕……”左宇唐试着安抚她,可却愈安抚愈糟,柳染衣终于到了忍受的极限,忍不住大喊:
“救命呀!”凄厉惨叫划破黑夜宁静。
左宇唐心下在急,万一惊动了柳家人那就糟了,他是万万不能被发现呀!事情演变至此,他不得不采取强硬的手段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纵跃到柳染衣身边,伸指点了她的昏穴,将昏晕的柳染衣横抱起来,飞快地脱离此地。
当柳家的仆役亲兵抵达时,只见到空荡荡的房室,左宇唐早带着柳染衣离开了柳家。
月夜里,左宇唐带着柳染衣没命地狂奔。
他脚下迅捷地跑着,脑子里却不住的盘算着要带柳沾衣去哪里。回左家吗?不行,柳沾衣失踪,柳家必须会到处找寻,万一被发现人在左家,那他夜闯柳府的事就曝光了。
那要去哪儿呢?找好朋友帮忙吗?如果找魏虹宇,依魏虹宇的个性一定会叫他把人送还柳府,然后再依正当手段让柳家人停止折磨柳沾衣。
可他说什么也不能这么做,一是夜行之事不能泄露,二是他着实不忍让她再多受一分一秒的苦。那找李衡吗?更不行了,那家伙根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骆云呢?也不行,他大大嘴巴了,怎能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他?一旦被他知道,明天全长安城的居民就有新闻听了。
看样子,他只能带着她先避到城外去了。
但是,城门关着的,他要怎么出城去呢?左宇唐心念急转,随即向着李衡的睿王府而去。
他先越墙而入,将昏迷的柳染衣安稳地放置在树上,然后就直奔李衡的寝殿,摸着黑一把推开房门,跑到床边掀开布幔就把李衡从睡梦中揪起来。
“啊——谁啊?”李衡吓得尖叫。
“是我啦!”
守卫们嘈杂的脚步声接近,纷纷呼哨着。
“王爷!王爷!”李衡的小厮——小童也被惊醒,连声问道。
左宇唐一个箭步冲上去紧捣住小童的嘴,将他一起拖到床上去躲起来。
“我没事,没事。”李衡拍着胸口,对自门口涌进的卫士们说道,随即挥了挥手,“我做恶梦而已,下去吧!”
待守卫都退走后,左宇唐自床上下来,捂着小童的嘴的手才放了开来。
“你发什么疯啊?大半夜跑来吓我!”李衡气鼓鼓地瞪着左宇唐,“又不是不知道我生平最恨睡一半被吵醒。”
“对不起。”左宇唐对他鞠了个躬,“我有要紧事要你帮忙。”
“真的?”李衡笑咧了一张嘴,因为他的好奇心又发作了,“是什么事啊?”
“你写个手谕给我,让我可以立刻出城。”
“你要出城?干嘛这么急?”李衡贼兮兮地靠近他,“告诉我原因我就帮你,否则……哼哼!免谈!”
“不能告诉你,不过是性命交关的事就是了。”
“别小气嘛!不然我真的不帮你喔!”
“这……”左宇唐沉吟着,面对李衡这种惫懒角色,只怕他不告诉他原因是不行的,但这怎能说出来?说不昨,只好陷害一下魏虹宇了,“这事又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这样吧!你明天去问虹宇,好不好?”
“嗯……”李衡心想,既然事情跟魏虹宇有关,只怕真是很重要的事,“好吧!我帮你,可是你要保证魏傻大个儿一定会告诉我喔!”
“能说的他自然会说,快写吧!不然天要亮了。”左宇唐故意把话说得很快,让李衡听不清楚。
而李衡李到“他自然会说”这几个字时,便走到案去写手谕,只见小童早在左宇唐提出要求时便自动自发地来磨墨,反正他知道李衡一定拒绝不了左宇唐的。
李衡提笔写着,又盖了印,左宇唐也没时间等墨迹干,便一把抓起那纸手谕,连再见也不说一声,就飞奔而出。
“啧!新人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连声谢也没有。”李衡嘟嚷着。
这会儿,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一心只盼望快点天亮,他好去逼问魏虹宇整件事的来龙去肪,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让一向冷静的左宇唐失常到这种地步。
左宇唐拿到手谕后,又抱着柳染衣直奔骆家。
所幸骆云这晚待在家,否则万一他去了平康坊过夜,那左宇唐可没办法带着柳染衣去找他。
照例,他将柳染衣放在骆云房外的花丛中,自己随即进去找骆云。
同样的,左宇唐一把掀开布帘,伸手推着骆云,但骆云正巧做着美梦,迷迷糊糊地以为是哪个相好的姑娘,便把一把搂住了左宇唐,口里还说着梦话:“来吧!宝贝儿……”
左宇唐一巴掌甩了下去,原拟打醒骆云的,可骆云的熟睡程序简直可以跟陈搏老祖相竞美,最后还是连打了好几下才将骆云叫醒。
骆云睁开一对惺忪睡眼,呆了半晌才认出左宇唐,想起刚才的绮梦,不觉吓死自己,再看左宇唐脸色铁青,心下甚是惊疑不定。天哪!他有没有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