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坠,一群雁影自瑰丽的云彩间划过。柳染衣匆匆忙忙地躲回她的绣阁,在一口气灌下了整杯共桫之后,她急遽的心跳仍是难以平息。
“小姐,这会儿可怎么办才是”环儿忧心地问道。
“唉!”柳染衣双手支颐,“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求菩萨保佑,希望他没认出我来……”
其实柳染衣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根本无济于事,充其量只能自我安慰一番而已。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而且就算左宇唐刚才真没认出她来,可到了新婚夜,两人面面相觑的机会是多不胜数,到那时,她还是逃脱不了穿梆的命运。
“小姐,”门上的湘妃竹帘掀起,佩儿手捧着衣包缓步进房。
“啊!佩儿,全都弄好了吗?”环儿接过佩儿手上捧着的衣包,将它在桌上打开。“你动作真快,三两下功夫便把小姐出阁的衣衫给做好了。”
俩儿天生得一双巧手,针线功夫无人能及,柳染衣之所以能被外传为妇红针线样样精通,全都多亏了佩儿当枪手。因此平时服侍柳衣的工作由环儿担当,一应闺阁女红就由佩儿负责了。
佩儿得意洋洋地双手插腰,满意地看着环儿对那堆衣服啧啧称赞,又是赞花样秀丽大方、又是说针脚细致的……只美中不足的:何以做主子的柳染衣却对她的精心杰作无动于衷,只是猛盯着她们姊妹俩看。
“小……小姐”佩儿怯怯地叫唤着。
只见得笑容在柳染衣花瓣般柔嫩的脸上漾了开来,佩儿跟环儿两人心底暗暗戒备,不知这位精灵古怪的小姐又有什么出人意表的主意了。
“真是个好办法,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柳染衣喜孜孜地站起身来,绕着环儿佩儿打了几转,“双生子……没错!就是这个主意。”
柳染衣奔到窗边朝外拜了几拜,脸上笑容益显夸张。
“小姐?”
“从今天起,你们不仅是柳染衣的贴身婢女,同时也是柳沾衣的贴身婢女,知道吗?”
“柳沾衣……那是谁呀?”环儿佩儿面面相觑,弄不清楚柳染衣在说些什么。
柳染衣莫测高深地对她们俩笑笑,说:
“你们不懂吗?柳染衣是大家闺秀,而她的双胞胎妹妹──柳沾衣则是生了病的──柳家见不得光的女儿。”
这时柳染衣只想感谢上苍赐给她环儿佩儿这对乖巧的婢女,更让她灵机一动地杜撰出柳沾衣出来,到时若是左宇唐见颖,她大可将这事推得一干二净,而她若做了了任何不合于闺秀风范的事情来时,跟她柳染衣完全无关,作恶的全是柳沾衣。
而过了左宇唐那关之后,她就要想办法让左宇唐讨厌她,最好他能离她远远的,那样她就可以享有更多的自由,至于传宗接代的事情嘛……她会当个贤良的妻子,嫁过去的第二天便替她物色小妾,让小妾去替她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嘿嘿……这会儿她的日子可以过得更逍遥了!
当然,有了柳沾衣这个挡箭牌,在夫家她可以玩得更愉快,因此她也用不着逃婚啦!
第三章
在左宇唐说出要娶柳染衣的话之后,李衡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完全抻不起劲,也因此,在婚前的那段日子,左宇唐过得清闲至极。
但是,他常常忍不住就会逛到荐福寺去。不知为何,他的脚步最常流连的地方竟是他被甩了一巴掌的那条小径,而最常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也是那张俏丽的容颜……
而柳染衣份外珍惜着当千金小姐的日子,毕竟,嫁为人妇后她就无法这么随心所欲了。
因此,在婚前的那段日子,柳染衣奋力地让自己过得愉快,她可得好好珍惜这所剩不多的日子,总趁着柳夫人出门访友的机会偷溜出去玩。
但是,无论是走在大街上或是于林间闲步时,她都会不自觉地搜寻着那儒雅斯文的男子,为什么?她不知道,完全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再见他一面呢?还是盼望着别被他发现?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飘过去,转眼站,皑皑白雪已覆满大地,“云从苑”雪白的景致里添上了大红的彩幔、窗纸上粘贴着各式喜气图样、左宇的仆从忙进忙出……
成亲的吉日就这么飞也似地到来……
从一早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两个要成亲的人就成了任人摆弄的傀儡。
先是大红喜服层层件件地往身上套、静待吉时一到,傧相请新郎迎亲,一路上只见兵荒马乱看热闹的挤成一堆、前来驾喜的宾客车马交错……而到了柳家之后,又要赞礼、升堂奠雁、亲友陪坐……只因一切仪式的进行都要等到吉时方可进行。光一个迎亲左宇唐就不知行了几次礼。
好不容易拜了堂,两个新人的耐性差点没给磨光,柳染衣是躲在红盖头后咬牙切齿地暗咒,左宇唐则是在喜气洋洋的笑容之下,把所有对他道喜的人全给骂个狗血淋头。
所幸两人从小就当惯了双面人,因此这声婚礼上大多宾客满意不已,啧啧称赞着新娘行止端庄、新郎斯文有礼,天作之合的佳誉当之无愧。
终于,喜宴开始了。
柳染衣在心中感谢着满天神佛,她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正打算在新房里好生发泄一下今天所受的鸟气时,却不料房里有一班女眷自告奋勇要在这里陪她,免得她无聊。
现在的柳染衣只想上吊,头上的凤冠闷得她的头好像快冒烟了,身上厚重的衣物更像是要压垮她全身的骨头似地重,而最最可恶的就是在她身边像麻雀般吱喳不已的女人,害她想趁3着没人解脱一下都不行。
看来,只好装病了。
这个主意一打,柳染衣原本端坐在床沿的身子立刻软软地倒了下去。此时佩儿机伶地察觉到主子的意思,便假作大惊失色地喊着:
“小姐!小姐!”佩儿边喊边对环儿使眼色。
“喔!”迟钝的环儿此时才反应过来,便走到众家姑娘前微微欠身说道:“真对不住,我家小姐素来身体孱弱,今儿个这般忙累着实在让她吃不消……婢子斗胆请诸位娘子到前头花厅坐坐,我想我家小姐静静地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
由于柳染衣的视线被头巾遮住,因此只能以耳代目,满意地听环佩叮当、衣裙宪翠的声音逐渐淡去,等听得众人都离去后,她一把摘下头上的凤冠,双手毫不优雅地搔着头发,长吁了口气说:
“老天爷!真受不了……”柳染衣的抱怨嘎然停止,因为她在眼前出现的是张陌生的脸孔。原来白映雪想着自己身有武功,也许能给染衣些许帮助,便又拆了回来,却不料看见柳染衣这副模样。
白映雪看着柳染衣那副瞠目结舌的滑稽面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柳染衣一时之间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若在平时,她一定会等环儿告诉她都没人后她才会露出本性,但今天的折磨实在是让她濒临爆发极限,谁知就这么巧,她被拆穿了。
“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白映雪刺刺地坐了下来,“你不认得我吧?我是魏虹宇的妻子──白映雪”
“你……你好。”柳染衣尴尬地将凤冠重新戴好正要再盖上头巾时,却被白映雪一把扯下。
“不用盖啦!今年年初时我也尝过一次这种苦头,真是难受极了,你比我厉害,我一进新房就把这些劳什子全扔一边去,你却能忍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