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不许跪!”潘急道恼声大吼。
“你起来吧。”亢缇淡声道,动手拉她。
“亢小姐!”夏取怜紧揪她的手。“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救他的。”
“我没办法……大人已经认罪,我还能如何?”亢缇笑容苦涩,比她还无奈。“如果他答允亲事,这事也许还有解,可我爹问过他,他不肯,所以……”
夏取怜怔愣地跪在地上,望向潘急道。“大人,你为何要认罪?”
“事是我做的,你快走吧。”他别开眼。
“你为何不答应?迎娶亢小姐有何不好?”
潘急道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我宁死也不会答应!”
“我却是宁愿你娶她也不要你死!”
“可是我不要辜负你,我不想欺骗自己的心娶一个不爱的人。”他叹了口气。“你走吧,大理寺卿说过,用我的命可以让潘家逃过大劫,虽然家业充公,但只要人平安,总可以安身立命。”
夏取怜这才明白,他早就想妥一切,甘愿用他一个人来换取潘府上下的平安。
“皇上呢?喻爷不是说皇上会支持大审,为何你不对皇上道出实情?”紧抓住囚车的栅栏,她泪眼婆娑,心如刀割。
“哼,皇上没空理我生死,这案子是大理寺卿亲审的。”言下之意像是在嘲讽喻和弦将一切想得太简单。
或许连他自己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皇上非但没有亲审,甚至大理寺卿还速审速判,不给人翻案的机会。
夏取怜张大眼,掩嘴呜咽。
那还有谁能帮她?谁……还有谁?
环顾四周,秋门外的人群,一张张的陌生脸孔,无人能伸出援手。
“时辰到!”耳边传来廷尉冷酷无情的声音,犹如鬼差拘魂。
几个宫中禁卫上前,打开囚车,将双手缚于身后的潘急道押到广场上,让他跪伏在地,而手持长刀的刽子手早已等候多时。
“不要、不要!”甩开禁卫的钳制,夏取怜一把奔到他身旁,死命地抱着她。
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就为目睹这一刻?
老天,那带她走吧,既然要如此残忍,干脆连她一起带走!
“你快走!”潘急道吼着,双目殷红。
“如果没有人帮得了你,我就跟你走!”她紧紧地搂住他。
潘急道为此动容,喉头不断紧缩,无法拥抱她,只能将头贴在她的颈项上,望着逐渐走近的禁卫。
他们都是他麾下的子弟兵,不敢轻举妄动,等着他的吩咐。
“来人,将她拖走,要是拖不走,那就一道上路!”朱红桌案后的亢烈,将刑牌一丢,喊道:“行刑!”
潘急道闭了闭眼,朝几个禁卫轻点头,他们立刻明了,上前将夏取怜拉开。
“不!”夏取怜死命地抓住他,指却从颈项滑落,就连衣襟都抓不住,就像是这个人即将消逝,即将从她的指缝间溜走。
“保重,怜儿。”他徐缓张眼,扬笑道。
夏取怜一怔,不懂他为何总是潇洒、总是从容,为何在这最后时刻,仍是扬笑要她保重?她不像他,她总是牵挂、总是眷恋,她放不下,从未能够放下!
她抖若落叶,被扯离他的身边,眼见刽子手来到他身后,扬起的长刀泛着清冷光痕,她不禁放声恸哭。
“不要!谁、谁来救救大人!放开我……”
命运竟是如此难测,送行前的竟是最后一吻、最后一个拥抱……早知如此,她管什么十恶不赦的罪,横竖老天就要剥夺她的一切,横竖老天就要将她逼上绝路!
“天啊,为何还不开眼?”她尖声喊着,痛恨这世间的不公,朝堂奸臣以莫须有之罪名就可以轻取人命。
如此不公不义,老天到底有没有长眼!
蓦地,天空爆开电光,随即轰隆作响,就连大地都为之撼动,雷声连绵不绝,教刽子手挥刀的手顿了下。
就在这当头,马蹄声逼近,有人高喊,“圣旨到!刀下留人!”
亢烈闻声再丢刑牌,“行刑!”
刽子手回头望他,与此同时,几个禁卫和藏在人群里的潘府女眷下人全数冲到潘急道面前,将他团团护住。
“圣旨已到,不得行刑!”有禁卫高喊,附近响起阵阵附和声。
声浪大得几乎掩过纵马来到秋门前,朗读圣旨的声音。
夏取怜听不见圣旨是何内容,她只知道,大人保住了。
第十六章 当殿辩护(1)
金阙殿外,大雨滂沱,金阙殿内,氛围凝滞。
高位上,巳九莲面色寒鸷地瞪着亢烈,亢烈倒是死死地瞪着一同跪在殿前的潘急道和夏取怜。
半晌,巳九莲才问:“殿下何人?”
夏取怜愣了下,等意会是在问自己,她赶忙抬脸,“民妇夏……世怜,是潘家当家的。”
“垂脸!”潘急道低喊道。
夏取怜赶忙垂下脸,这才想到皇上没要她抬脸,这动作恐怕有所冒犯。
刚才进宫的路上,他们已经知道是卫凡去请来圣旨,而皇上之所以没有主持大审,那是因为皇后动了胎气,皇上一直守在她身旁。
看着两人的互动,巳九莲略有兴味地扬眉问:“亢卿,你好大的胆子,竟然速审速判,是没把朕给看在眼里了?”
亢烈立刻双膝跪下。“皇上恕罪,微臣之所以速审速判,是因为潘太尉犯的是通敌之罪,何况潘太尉也已认罪,否则微臣岂敢造次。”
“潘太尉,亢卿所言属实?”
潘急道嘴动了动,夏取怜已经快一步抢白。“皇上,此为子虚乌有,潘大人是被逼得认罪,还请皇上重审!”
“住口!”潘急道沉声喝斥。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眼前的是皇上,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一个大不敬之罪扣下来,他也保不住她。
巳九莲表情教人读不出思绪,半晌才问:“若说子虚乌有,可有证据?”
“皇上,潘家货物在前往屠云县的路上就已被劫,莫名回归后又被栽赃里头藏了黄金和铁砂,请皇上圣裁。”完全没了先前的脆弱无助,夏取怜眸色坚定,气势慑人,恢复她以往在法庭上的犀利作风,只要有翻案的机会她就不放弃。
“大胆刁妇,那货单上有你和潘太尉的落款,还想狡辩?”亢烈手一伸,一旁的禁卫立刻递上货单。“还有这一张,三个月前的潘家货物,同样前往齐月,却因里头藏有盐茶等物而被扣在边关,你还有什么话说?”
话落,还气得将两张货单丢向她。
拾起两张纸,夏取怜仔细看过,淡淡漾起笑意。“敢问大人,三个月前的事为何直到眼下才被揭发?”
“那是因为边关有潘太尉的友人,刻意压下此事。”亢烈哼了声。
“那如今又怎会曝了光?”
听她循序渐进的探问,潘急道不禁无声失笑。
看样子她已经恢复冷静,才能口条分明、沉着以对。偷偷朝上望了一眼,见皇上似有兴味地托着腮,他暗松口气。
“那是因为上个月前往齐月的货被拦,溯往追查才揭露另一桩!”
夏取怜点着头。“既是如此,难道潘家的人都是傻子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解,唯有潘急道理解她,因为他见识过她的能耐。
她不疾不徐道:“三个月前货物被扣押,潘家人会不知道吗?肯定是知道的,那又怎会傻得在三个月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亢烈神色变了变,撇嘴道:“也许是潘家人太过自负。”
“不对呀,大人方才说过,边关有潘太尉的友人压下此事,代表潘太尉的友人只能压下此事,却无法打通关,那潘家人为何还要冒险再试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