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欲拒还迎,张口轻咬他的指头,有意无意地撩拨。“算你有良心,不枉我日盼夜盼把你给盼来了。”她笑得冶艳,风情万种,柔荑朝后摆着,示意小花娘先离开。
张老板岂受得住她的撩拨,大手直接扣住她俏臀压在身前磨蹭,正当他狂吃豆腐时——
“啊!”杀猪般的声音爆开,引得海棠注目。
海棠怔了下,发觉压在身后的手劲不见,回头望去,竟见夏取怜冷着脸反扣着张老板的手。
“放放放手……”震天暴喝随着夏取怜使劲化为气虚央求。
“怜夫人,快放手!”海棠赶忙阻止。
“他骚扰你!”夏取怜瞪着男人,冷眸眨也不眨。
海棠错愕地看着她,旋即低低笑开。“这烟花之地本是如此,夫人无须大惊小怪。”
“我不是大惊小怪,只是不能容忍,而且刚刚那位小姑娘是花娘吗?”她问出自己最在意一事。
“是啊,上个月才买进,刚刚及笄。”
眉头深锁,夏取怜不敢相信海棠竟把人比作货物,是可以银货两讫的。虽说她也清楚这世道本是如此,可是在她眼里,这是贩卖人口,是将雏妓推入火坑!
在现代,她为家暴妇女奔波,为受虐女孩请命,可来到这里,为了生存,她竟要泯灭人性,违背己身处事原则?
不,她宁可饿死!
“十九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她徐缓回头,对上莺燕环侍的潘急道。
第六章 毛头小子(1)
这一幕看在他人眼里再寻常不过,但夏取怜却是不能接受的,感觉就像是看到向来洁身自爱的Boss出现在酒店里,而且陪侍的全都是未成年,形象彻底幻灭。
“你那是什么眼神?”潘急道敏锐地察觉到她目光的转变。
这十九娘实在教人搞不懂,有时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有时则满怀思绪地感激他,而如今那双大眼分明噙满不屑和鄙夷。
说真的,他长这么大,还不曾被人如此直接地鄙夷过……他是杀人放火了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眸色冰冻如霜。
她说不清内心的感受,既失望又受伤,好像还夹杂着愤怒。
“是我先问你的,该是你先回答我。”潘急道撇下偎在怀里的两名娇俏花娘,大步走到她面前。
“大人是脑残了不成,忘了你已把迎春阁交由我打理?”夏取怜淡漾笑意,口吻像是闲话家常,用词却是非常犀利。
“脑残?”他微眯起眼。
“啊……”有人低吟着,但完全被忽略过去。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治你罪?”潘急道居高临下地逼近她,但她毫不闪躲,勾魂水眸像是要喷出火焰般得瞪着他。
“啊啊啊……”那声音像是要断气一般。
“治什么罪呢?”她根本没在怕。
“治你辱骂朝廷命官。”
“大人,此言差矣,先别说这儿并非朝堂上,依王朝律例,大人尚未迎妻,我拥有庶子,身分等同二夫人,凭什大人唤我一声十九娘,我教导晚辈合情合理。”
一般而言,除了正室和老爷,谁也不得在嫡子面前端起长辈架子,唯一的例外是拥有庶子的侧室。
果然是个女人要想有立足之地全看肚皮争不争气的男权时代!
潘急道怔住。那日拿律典给她,看她不过是随便翻翻,没想到还真把条例给记下,不过饶是如此,也别想要他低头。
“十九娘,这儿可不是家里,本官不需要领你的教诲。”
“朝堂之外,不管身在何处,我就是你的长辈。”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拿辈分压他,可是瞧瞧,上妓院就算,还找小妹妹下手,她看不过去!
“你!”
“啊……”
“吵死了,谁啊!”到嘴的话被虚弱的呻 - 吟声打断,潘急道恼火地朝声源望去,就见她还扣着那人的手,而那人已经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
“十九娘,你还不快放手!”
冷哼了声,夏取怜松开手,下一瞬,张老板直接痛趴在地。
“你这是在胡闹,竟敢伤人。”潘急道恼火道。
刚刚就是瞧见她出手,他才想过来解围,然而她呛辣的说法惹出他一肚子火,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大人这不是在说笑,我不过是个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哪里伤得了人?”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倒是你,挂丧期间怎能涉足声色之所?”
“你未免管得太宽了?”潘急道微微动气。听听她那说话的口吻,还真当自己在念儿子!想当他娘?她还不够格!
王朝律例不需守孝三年,但挂丧的一年内是不得涉足声色之所的,问题是,他并不是来玩乐,而是有正经事在身!
“你!”她不想管束他,也不是真心要他替老爷守孝,只是纯粹不想看到他左拥右抱,尤其偎在他怀里的花娘,还都是未成年少女!
“没事早点回去。”潘急道啐了声,拉起半昏厥的张老板,交给迎春阁的护院送回家,而回头他恐怕的想想如何才能将此事善了。
真是的,果然是妇道人家,连他当官的都知道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的道理,她倒是想把财神爷打残了。
怒瞪着他搂着两个未成年少女上楼,夏取怜有股冲动想要把他给拖下楼,带回家好好管教。
怜夫人?
耳边响起海棠的轻唤,她蓦地回神,问:“你没事吧。”
海棠结结实实怔了下。
打从她卖身进花楼,有谁真正担忧过她?就算好不容易熬成老鸨,环绕在身旁的不过是讨好巴结的话,没有一个真心的。
可素未谋面的怜夫人竟为她动手教训客人,还如此关心她。
“我没事。”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海棠内心翻涌着,面上笑道:“但是怜夫人没必要这么做,不过是家常便饭的小事,海棠早已习惯。”
“我知道。”她当然很清楚花娘们的处境有多低微。“但是我看不过去。”
她怎么也无法平心静气看花娘们被骚扰,她从小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哪怕换了时空,对的事就该坚持到底,她才不会愧对自己。
海棠闻言扬扬眉。“总觉得怜夫人和老爷说的不太相同呢。”
“许是鬼门关走了一回,性情也变了些吧。”她轻描淡写道,拉着海棠走到角落。“海棠,我有些事想问你。”
“夫人尽管问,海棠知无不言。”
“今日起这迎春阁是交给我打理了,不过掌事是依旧是你,所以我想问你,咱们能不能换个经营模式?”
“嗄?”
站在五楼露台上,夏取怜眺望丽水风光,暑气被阵阵夜风吹散,刮动她一袭柔纱襦裙,飘渺虚幻得犹如夜色里的一副画。
她极美,却不是美在其色,而是媚在其韵,雅在其质。
此刻,她倚在檀木栏杆,丝竹声随着大敞的门飘到她耳里,但没没有解掉半分忧愁,反倒教她眉头深锁。
到底她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些花娘脱离这种生活,又拥有一技之长?不成,绝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什么生意都能做,就是不能靠女人卖春赚钱。
海棠给了她一些建议,虽说仍是下九流的生意,但肯定比花楼要来得好,只是潘急道给的时间有限,要是未在一个月内让生意好上一层,就怕她真得带着府里的女眷一起喝西北风。
忖着,她徐步下楼,走过男人寻欢的雅房外,听着那声声喧闹几乎压过丝竹声,她眉头不禁微蹙,加快脚步想要回一楼,但长廊口却传来一道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