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是笑了,耸了耸肩,道:“说得是,不过,你喜欢做你愿意的事情,与我一点都无关,就如同你这个人,与我无关一样。”
说完,他对她投以淡淡的一睨,故意不看她一脸受伤的表情,先是看了看她的双手,然后是她的双脚,最后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浅笑。
就在雷舒眉被他的眼神瞧得有些心里发毛,未能及得开口之前,在下一刻,面前已经不见他的身影,在这同时,她弄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她的双手双脚,对着面前的空荡,她既惊又楞,带着气闷地心想:如果,先前她觉得他的嘴巴已经够坏了,那他捉弄人的主意更是坏进骨子里去了!
她看出来,在他最后对她的那一记瞥视里,既有同情,也有嘲弄,然后还有一点挑衅,要她有本事想缠着他,就凭她那一双笨手与笨脚追上他啊!
雷舒眉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先是感到被他看不起的生气,然后是对自己笨手笨脚的挫折,最后,却是螓首微偏,嘻地一声,笑出了嘴边的一颗小梨涡。
是啊!她是追不上他,但是有人可以替她追上他。
她该不该让她的小痞子知道,这趟她与澈舅舅一起来“金陵”再见到他,并非是意外巧合,而是她早知道他会来呢?
她想见他,就算不是由他主动也可以,她想见他……所以,她来了。
第3章(1)
于此同时。
表面上平静的“金陵”,其实,正因为各方人马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汇集在这个城镇上,暗地里浪潮汹涌。
首先是“京盛堂”与“云扬号”之间的纠纷,虽然是两个商号的买卖事情,虽然“京盛堂”拥有抵押的质券,但是,在“云扬号”手里所执——“浣丝阁”东家何世宗所画押的书契上,是有官府盖大印做背书证明的。
所以,如果最后是由“京盛堂”取得这个百年的绣坊老字号,只要“云扬号”提出告诉,当地官府是有必要出面代为仲裁的。
因为官府方面也都关注着这件一物二卖的交易最后结果,引得当地各大机户绣坊也都是议论纷纷。
毕竟“京盛堂”与“云扬号”论势论财,在商界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的,无论是他们任一方取得了“浣丝阁”,日后的经营必定都会对他们这些财力与规模都无法比拟的绣坊产生莫大影响。
其二,是秦淮河两畔热闹的街市上,来了许多身手厉害的杂耍艺人,他们不止是杂耍卖唱的功夫厉害,武功更是个个出类拔萃,原本在当地以卖艺维生的人,看着这票人抢他们地盘设场,也就是行内人所说的“撂地”,几次过手之后,吃了大亏的他们,只能徒呼负负,无可奈何。
“金陵”虽然比不上京畿重地,但也算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城镇,出了乱子非同小可,所以这些身怀绝技的杂耍艺人,也在官府的注目行列之中,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就怕这些人群聚在此,其实另有目的。
其三,是十几年来,朝廷在“金陵”府衙的官员配置上,就一直不同于其他地方,根据一些老人们说法,这是从当年刑部尚书元奉平被眨至“金陵”之后,就已经行之有年的改制,有人说,这批大内高手被调至“金陵”,是为了监视当年被眨到地方的元奉平一举一动。
有人说,这些大内高手,被交代只认一枚白玉龙牌与一句暗语,只要双方能够合对得上,他们就能为下令的人做任何事,只是龙牌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元奉平也生死未卜,行踪不明十几年,他们却仍旧被留在“金陵”,不曾被调动,但是这段时间,这些暗卫却得了从皇宫大内直下的命令,有了不寻常的异动。
秦淮河畔,原本就是“金陵”最热闹的繁华之地,如今更是人头钻动,男女老幼都挤成了一团儿,观赏着新来的杂耍,居中的是一位白发老头儿,以及他带来的一大群青蛙与蛇,明明该是天敌的两种动物,却在老人的指挥之下,变幻着整齐的队形,最后青蛙甚至于呱呱地叫着,当起师傅给几条蛇开始上课,蛇也像是听懂蛙语似的,不止嘶嘶吐着蛇信,有时候还会点头。
一位身旁伴著名妓,肥脸圆目的员外郎晃荡着手里的一吊钱,“好好好,再来一个!老头儿,要是你能让这些小畜牲再变些把戏,让爷大开眼界,爷手里这一吊钱就是你的了!”
老头儿笑呵呵地说道:“唉呀呀,一吊钱啊!来来来,蛙儿们,还不快点去谢谢赏你们吃饭钱的大恩人,过去过去,要满怀感激,给这位员外郎唱首曲儿,不知这位爷,平时爱听些什么曲儿,不妨说出来,这些蛙儿能唱的曲儿不少。”
此话一出,不止员外郎惊喜,一旁的人也都是不敢置信,待到蛙儿们开始唱歌时,掌声与叫好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好!”
在人群最外围,一名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叫好的少年被从后脑拍了个响头,他一脸痛苦,回头看着拍他脑袋的男人。
“风哥,你不要老是打我的头,会打笨的。”
“我不过去打个浪,让你望风,你竟然跑来给我看青蛙唱歌,分不出轻重,可见本来就不太聪明,还怕被我打笨?”
说话的男人名叫解伏风,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深蓝色的劲装,黑发随意束起,配上一双称得上俊朗的眉目,以及饱满的嘴唇,看起来就像是洒拓不羁的浪人剑客,他刚才所说的打浪,是吃粥,让少年在外面望风,是在外面守着,却没想到少年竟然跑来跟人凑热闹了。
少年名叫小张三,是解伏风一年前把他留在身边,给他取的名字,因为他的本名有些原因不能再用,什么张三李四听起来又随便了些,所以叫他小张三,至少听起来不太特别,又有些特别。
不过,对于他颇为自豪取名准则,他家上面的老头儿评语是:张三李四说的是路人,那他这个小张三,不是比路人更不如?!
小张三捂着后脑勺,防止解伏风又打他,闷声抗议道:“我不过就是看一下热闹,就一会儿功夫,我就不信老头儿那里就能有事?现在‘金陵’里外,来了多少咱们的兄弟看着,老头儿能出事吗?我就不信。”
解伏风一向最不欣赏这小子的不驯,以及喜欢顶嘴的个性,但是除此之外,留着他在身边,倒是挺能解闷的。
“出事?让她出事,咱们大伙儿喝西北风去?”解伏风真想呸一声,骂这个小张三乌鸦嘴,谁也料想不到,其实他们嘴里的“老头儿”,所指的是一位少女,也绝对料想不到,这段时间,不约而同汇集到“金陵”的武林高手们,大多都是应她或他的命令而来,以备不时之用。
其中,也包括了这个能够让蛇与青蛙都乖乖听话的老头儿。
“不会吧?再怎么说,一直以来在镖局里出力出时间的都是咱们一票兄弟,怎么可能少了她一个人,咱们就喝西北风去?”小张三不服气,他一向最敬重解伏风,可是,论起在镖局的地位,解伏风却屈居于一位少女之下,在他小小少年心里,怎么想都觉得这情况很别扭。
更别说,她说他这小张三,比路人更不如。
“说你笨,你还真的不聪明,你以为才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咱们原本苦哈哈的日子就肥到了只差没流油的地步,是大伙儿们的努力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