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阵爽朗的笑声,新雨一把拉进黎瑶,就着她的手饮尽那杯酒,并附耳在她耳畔 ,“姑娘,赵某不是趁人之危之人,亦无意接受姑娘委身相许……”看到黎瑶那娇俏的 瓜子脸瞬间变成死白一片,新雨心中为之不忍。“我赵某人今日领受姑娘这杯美酒,自 当为姑娘解困抒难。姑娘,你大可告诉赵某人是何事。”
闻言,黎瑶讶异得僵在那里,连酒杯何时被他取下的都没留意到。她只是半转过身 子,和身后那位琴师面面相觑,眼神中似乎在交流着什么讯息。
琴师随即默然背过身去整理琴盒。突然,有几位酒楼豢养的打手匆匆跑了进来,客 套但坚决地请各桌酒客们离去。
“爷儿们,小店今儿个不巧得提早些时候打烊,您明儿个请早咧!”
“爷,小店对不住哩,明儿个小店请您一壶好酒。”
“爷,这可真是对不住哩……”
“爷……”
在打手及小二们的连声道歉下,不多时,整座人声鼎沸的酒楼成了座空城,只剩坐 在二楼雅座的新雨、黎瑶、琴师,和店内营生的面色凝重的众人。
最后一位客人前脚才刚跨出大门,这厢小二已忙不迭的将门窗全部关上锁妥。
琴师将琴往桌面重重放下,大步走到黎瑶面前,伸手按住她纤瘦的肩膀。“瑶儿… …”
“阿舅,咱们不能再等了。”
“可也不能拿你的终身大事做筹码!”
“阿舅,眼下爹娘及弟弟都还在殷切的等着我们回去,这三年之期已经快到了,我 --”
“是啊,国师,公主说得没有错,倘若三年期限内我们没能迎回凌仙球,不仅国王 、王后及小王子的性命不保,只怕连我山苗国大好基业,都要因此落入不屑臣子之手, 国师!”听到国师的话,在他身后的那群人焦急地道。
重重地叹了口气,这被称为国师的琴师,无言地来回跋涉,不时忧心忡忡地捋捋自 己垂到胸前的花白胡子。
新雨倒是好整以暇的自顾斟酒饮酒,冷眼旁观的听着他们的对话。果然不出我所料 ,这黎瑶的来头不简单!
自从黎瑶在京杭一带艳声渐起时,新雨就不时听闻到友伴间的流言及赞扬。首先是 这黎瑶的神秘身世,她驻唱嬉春楼这两年的时间,不可谓之不长,怪就怪在至今都没人 能探出她的来历。黎瑶有着不同于南方佳丽的妩媚娇柔,多了几分英气勃发,可也不像 北方婆子那般大剌剌,她是娴静的,如果南方那些柔弱娇娇女是绚灿的牡丹芍药,黎瑶 她就是朵淡雅白莲,静静地敬放出她的雍容风华。即使是向来对他人没多少兴趣的新雨 ,也不由得被这个神秘的黎瑶所吸引。
但使他动念的,倒不是黎瑶的亭亭玉立,而是她的存在所隐含的意义。在当今皇上 登基于南京之后,金人并未放弃南侵的企图,每每在民生刚刚恢复,百姓可以过几天好 日子的时候,金人骁骑又忽焉而至,而且最可疑的是,金人的斥候每次都能在最短时间 内攻破城门,直指向城内最富饶之处,杀得大宋元气大伤,只得对金使的苛求照单全收 。常常思及这个疑惑,新雨越来越怀疑:是不是这大宋国境内混有金人细作,从事着间 谍的行为,否则何以金人次次寇境皆能正确无误的找对途径?
这也是何以新雨会经常上嬉春楼,甚至几乎以此艳窟为家的原因。他想要查出黎瑶 的底细。但任凭他如何的旁敲侧击,或是想买通这嬉春楼的上上下下,就是没法子找到 些个端倪,似乎这黎瑶姑娘就合该平空出现!人人对她的存在习以为常,反而对他所提 出的疑问感到奇怪。
突然,那位琴师一使眼色,几位小二勤快的捧来一个个的漆黑木盒。盒内衬垫毯上 各置个约莫巴掌大小的瓦碗,紧紧地覆盖着,令人摸不透这瓦碗内究竟有些什么名堂?
而站在周围的众人,在见到那些个瓦碗之后,个个脸色大变的连退数步,即使是这 群人的首脑--琴师,也是多所顾忌的避着那些瓦碗。
木盒被安置上桌之后,黎瑶立即趋上前去,在其它人以一根缠有五色丝绳的木棒挑 开碗盖的同时,她伸直十指往那一个个瓦碗探进。
根本搞不懂他们在干什么,新雨只在那些人眼中看到了混有害怕和尊重的复杂之色 。从这些大男人脸上现出的恐惧表情,新雨直觉的认定这些瓦碗必有蹊跷,否则……但 再仔细瞧瞧那黎瑶的样子,却是驾轻就熟,似乎不以为意……压抑不住满心的好奇,新 雨一跃而起,在那些人能阻止之前使凑近身子,想看个究竟。
“侯爷……”小二们又惧又怕的纷纷大叫。
“快拦下他,这五彩地龙奇毒无比……”
有人往新雨的方向去去随手抓到的板凳。新雨在同一时间暗运内力,那个板凳便在 空中被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道冲击翻滚,瞬时即化成碎屑飞散坠地。
欺身来在桌前,新雨往那五个看似乎凡的瓦碗望去,只见在铺了些微枯树叶的碗底 ,各有一条颜色鲜艳绚烂的虫物,正以奇怪突兀的姿态各自在碗底不停地翻腾着身子。
倒不是虫子有何特别之处,在春末夏初的这时节,四处都是虫蝶丛聚、鸟雀争鸣, 怪就仅在这虫子本身太怪异了!五条分别是红、黑、白、青、黄的虫子,浑身长满尖锐 约莫指甲长短的刺,在它们弓着身子蠕动之际,构成一幅幅恐怖的影像。
且最令新雨感到心惊肉跳的是,黎瑶竟将手伸进瓦碗内,依序让碗内那五只不同颜 色的虫子在她的手上蛰咬着。
当黑虫咬到她的手指时,黎瑶那细如春葱的柔夷立即肿胀,手掌整个变得如墨般漆 黑……接着又变成赤红……白如素蜡……怪异的青紫……然后是比黄土更黄的土褐色。
望着新雨,黎瑶嘴角浮现出一抹几乎看不出来的淡淡笑意。“侯爷,何以侯爷的面 色惊悸若此?”
指着黎瑶的手指不住颤抖着,新雨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找到自己的舌头。
“姑娘,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举凡野物越是艳美,其毒性越强……”
举起手臂,看着双手的颜色由各种怪异色彩转为正常,黎瑶这才转向闻言大骇的新 雨,慢条斯理的娓娓道来,“侯爷果然是有智之士,这五彩地龙乃是天下至毒之物,寻 常人只要呼吸到其中一物所吐出的秽气,即毒侵五脏六俯,三日内必然毙命;若是被其 中二物所伤,毒性相乘,大约只余五月可活;三物以上的话,一个时辰内即刻毒发身亡 。”
“那……姑娘你--”
新雨话未竟,黎瑶突然自瓦碗捞出那条青得发亮的虫子,往新雨的手臂上一甩-- 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新雨的胳臂被那条青虫紧紧地吸附住,任凭新雨如何拉扯都无法将 之除去。
感觉到它在啃噬自己,宛如有根长且尖细的针在体内翻搅,新雨不禁焦急非常。但 新雨越是急着想要摆脱这只虫,它的刺就更加的深入几分。
黎瑶微笑盈盈走向他,伸出手放在那条青虫背上。说也奇怪,方才新雨再三尝试都 无法移动半分的虫子,却在黎瑶的纤纤玉指下,轻松自然地从新雨臂上脱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