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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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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宁海与其他记者聚在旅馆的房间里。

  白天里广场上又发生了几次激烈的冲突,还有几名本地和国外的记者被殴打,纷纷挂彩。冲突发生时,以前宁海在美国工作时认识的一位电视记者也受了伤,便拜托当时恰巧在就一旁的宁海替他把报导完成,随后他们逃难似的离开广场,暂时回到各自的旅馆里。

  冲突发生之际,谭杰诺与宁海失散了,回来时,他额侧多了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幸好只是擦伤,没有大碍。

  宁海帮他包扎伤口时,谭杰诺还在跟其他记者讨论着埃及的情势。

  来开罗时,没想到当地政府会对外国记者这么不友善。不仅一度没收他们的记者证,还试图封锁网路,不让他们把消息传递出去。

  “听说半岛电视台已经被吊销执照了,网路不通,简讯也发不出去。”一位德国男记者说。

  半岛电视台是关注阿拉伯世界新闻动向的电视台,总部设在卡达。如果连半岛电视台都遭到埃及政府如此对待,更不必说其他国外的新闻媒体了。

  “再这样下去,穆巴拉克迟早必须下台才能平息众怒。”谭杰诺说。

  “没想到这场反政府示威会一路延烧到埃及来,火还烧得这么旺……”

  小房间里都是男记者居多。宁海一个女孩子,同行的朋友担心她人身安全,建议她这几天暂时不要离开旅馆,宁海没有反对,本来她就晓得要爱惜自己的生命。

  众人谈话时,窗外街道上还不时传来示威民众的抗议声浪。她悄悄走到窗边,没打开窗,俯瞰着街景,远远遥望着开罗塔时,下意识地开启了手机的电源。

  原以为跟网路一样,电话被封锁了无法连线,打开手机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没想到居然通了。她怔了下,进入语音信箱。

  一如以往,她的语音留言被灌爆了。听取最新留言时,耳边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宁海,你人在哪?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如果有听见我的留言,拜托快回电给我。”

  “宁海……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吗?你再不回我电话,我就要跟别人一起睡喽。过来,班杰明,跟妈妈说晚安。晚安,宁海,今晚我决定跟你的猪睡在一起。”

  “宁海,我想你……你可知道我到处找不到你,心里有多着急吗?”

  “宁海,王司机看见你上了电视,你还好吗?安全吗?开罗市区很乱,你别乱跑,我就来,等我,我已经在机场了。”

  听见最后一通留言时,宁海错愕地怔了半晌。

  他要来开罗?这怎么成,现在市区这么乱……再顾不得其它,她迅速回拨他的电话,电话通讯却突然中断。

  猛然瞪着手机荧幕半晌,发现又搜寻不到电话网域了。看样子刚刚短暂的连线状态只是一个意外!

  联络不上陆静深,宁海一颗心再不能平静,回想他最后一通留言,留言时间是一个小时前——开罗时间晚上十点半。

  而她在卫星电视上露面,不过是三个小时前的事。

  埃及可以办理落地签证,怕他现在已经搭上飞机到开罗来。他眼睛看不见,就算有王司机陪着,但这里目前情势太乱,怕会出意外。

  对了,机场!她必须去开罗机场拦截他,不能让他傻傻地进到危险的市区来。

  只不知他说的是哪个机场?他到底是要从哪里过来?如果是从台北的话……

  网路仍被封锁,无法上线查询台北飞开罗的班机时刻。就她所知,一般台北飞开罗多在香港、新加坡或曼谷转机,飞行时间大约十七个钟头。

  她抓起房里电话先向旅馆柜台问了开罗机场的服务电话,查询可能的班机时刻。二十分钟后,她捉着谭杰诺陪她一起去机场接人。

  计程车并不好等,这种非常时候,根本没有人敢上街赚钱。宁海答应多付两倍车资才透过旅馆门房找到一辆计程车。

  谭杰诺糊里糊涂地跟着搭上计程车后,才想到要问:“我们要去接谁啊,海儿?”

  宁海闷声回答:“我丈夫。”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巨大的爆炸声响,像是有人投掷了汽油弹,谭杰诺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又问了一次:“你说谁?”

  怎么这位老兄有听没有懂?宁海不及细想地用英文咬字清晰地再说了一湿。

  “Myhusband.”说完后才想到,谭杰诺明明就会说中文——他是美裔华人。

  谭杰诺登时吓傻了眼。“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宁海苦笑,觉得现在似乎不是解释她婚姻的理想时刻。

  第16章(2)

  街道上抗议声震耳欲聋,整条道路停电了,眼前一片乌漆抹黑,还有许多人手上拿着棍棒,不知道会不会冲到路上见人就打?

  更麻烦的是,她还没有厘清楚自己的心情,也没找到足以抗衡的勇气,却在这么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丢下了过去两个多月来心里垩碍的一切,只剩下对那男人的气恼与担忧。

  他就不能、不能好好待在家里当他的大老爷,安安分分地等她自己想明白之后再回去找他吗?为何非得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让她现在除了担心他以外,什么事都没法想,也没法做!

  傻瓜陆静深,你在想什么?

  陆静深庆幸埃及的签证比突尼西亚好处理。先前为了去突尼西亚,他动用关系辗转透过法国的大使馆替他办理签证,前前后后等了近一个礼拜,据说这还算快的。只没想到当他到了突尼西亚时,宁海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虽然突尼西亚的临时政府已经成立,但街头仍不时有暴动,夜里实施宵禁,他用尽方法才赶到机场,搭上了午夜的班机飞往开罗。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后,他已和王司机站在埃及机场,等海关放行。

  由于市区动乱,海关人员见他一个眼盲的东方人,本来不欲给他签证,好说歹说一番才说服对方放行。出关时已是清晨,机场外头是一片沙尘色的天空,起降的班机明显减少,显然跟各国已陆续对埃及发布旅游警讯有关。

  怕反政府示威游行短时间内不会平息,开罗机场可能会紧急关闭,他非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宁海才行。

  机场外,来接他的,是天海集团在埃及投资的海外分公司人员以撒·路德,除此之外,还有两名身材壮硕的私家保镖,自然是为了保护陆静深的安全。

  留在台湾的钱管家已经透过NCC电视台派驻埃及的记者替他查到宁海住宿的旅馆,由于埃及的电话和网路都被政府封锁,与钱管家联系时,他用的是车内的卫星电话。

  所以现在,他只需再做一件事——找到宁海,带她回家。

  本以为事情再单纯不过。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陆静深自以为做好一切准备,搭车离开机场前往市区的同时,宁海和谭杰诺历经了计程车被拦检盘查、警察刁难、歹徒趁火打劫的种种危险,好不容易克服万难赶到机场。

  他们错身而过,再一次。

  宁海在机场里等了一天,没等到陆静深,只等到滞留埃及的外国旅客逃难似的涌入机场,陆续搭乘各国的专机或原订的班机离开了这乱动中的国家。

  谭杰诺陪她在机场的休息区里等侯的同时,逼着宁海说出她婚姻的始末。宁海当然没实话实说,她只是简单地把事情交代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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