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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页

 

  宁海一方面可以体会那些女人的想法,一方面又不乐意让人发现他的眼睛其实看不见,特别是当那个陌生女人主动上前搭讪时,她一时恼火,忍不住就冲了进来。

  对于自己的气恼她不想探究,倒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原因改变了?

  他明明气她赶走钱管家他们,不得已结束顽抗,勉强地配合她的种种要求,也不过是情势所迫。

  总不可能真如简行楷说的,他真的对她有了感情……

  若是那样,难道他是被虐狂?喜欢被她踩在脚底下进行调教?

  也许稍晚她可以试试看他对皮鞭的接受度……最近她网购保险套时,那家叫做“狂野天堂”的情趣商店又赠送了一些有趣的道具……嗯,虽然她不喜欢在别人身上施加伤害,但皮鞭也不是只有鞭打的用途……

  捣着又热又红的双颊,宁海收回胡思乱想的心思,假正经地咳了两声。

  “口渴?”陆静深递给她面前没有动过的水杯。

  宁海接过水杯后,抿了一口柠檬水入喉。

  “宁海。”他匆然唤她。

  她将水杯放下。“什么事?”

  “以接别放我一个人傻等。”他说。“你不是希望我独立一点?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买菜。”

  宁海尚未回应,陆静深又道:“当然,我不想吃苦瓜,有我看着,你就不会乱买我不爱吃的东西了。除了买菜以外,我也可以陪你逛街买衣服,天知道你到底会不会买衣服?老是穿长裤……”让他很不方便。“还有保养品,你有在用吗?我好像很少摸到你脸上有上粉……至少可以擦一点面霜吧,女孩子不是都喜欢用保养品……”

  他语气里有着一抹高兴、一抹期待,以及一抹失落。宁海心头顿时涌上某种抑制不住的感受,左胸以下,微微痛着,让她说不出话来。

  “宁海,我说的你听见了吗?你怎么说?”

  有一瞬间,她想要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却就是说不出口,只好倾过半张桌面,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她道:“陆静深,不许你对我说这些话。”

  他话里若不带着抗拒与嘲讽,她会不习惯。

  像是能看见她那样,他幽深的眸牢牢地锁住她的所在,轻声一笑:

  “难伺候的陆太太。”

  宁海声音再度哽住,为“陆太太”这三个字,她瞪大双眼,瞪着他久久不移开。想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却又怕问了会更糟……

  还好服务生在这时送来他们的餐点,香啧喷的海鲜局烤暂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她将叉子放进他手里,提醒着:“小心烫。”始终放不下对他的关心。

  陆静深没有立刻动手,等待局烤稍凉的同时,他问:“宁海,你是不是舍不得我烫到?”

  “嘶。”她发出一声嘶响。

  “怎么了?”他急问。

  捣着舌头,宁海苦笑:“我烫到了。”

  想来明眼人不见得就能看得比较清楚啊。

  连续一个礼拜,宁海每天都陪陆静深出门。

  前三天,他由着她主导,随她想去哪就跟着去哪。有时他们搭公车,有时坐捷运,有时也会坐计程车,但更多时候是在走路。

  他看不见,起初,他走得很小心,一步一步的。慢慢的,他对人行道的导盲砖有了一点熟悉,才逐渐放大步伐,但仍走得很谨慎。

  有时人行道上违停了很多脚踏车和摩托车,他撞过几次,小腿累积了不少瘀青。晚上回家时,宁海替他放洗澡水时,忍不住替他计算今天又多了多少丰功伟业。

  他便问:“累满十点可以换什么?”

  宁海想了一想,回答:“一张好人卡?”

  “一个吻,怎么样?”他自己要求。

  宁海答应了,但不是一个吻。不只一个吻。他们总是渴求彼此的碰触,一碰触就非得燃烧殆尽才会停止。每一回都热烈得像是没有明天,唯有现在能把握,那样。

  整整三天,宁海带领着他领略了这座在日治时代时发达起来的古都。这些年她流连国外,已经脱离这片生活圈很久了。陪伴着他走绕一圈时,她自己也有一种重新认识这块土地的厌受。

  后四天,陆静深开始提出自己的意见。于是她陪他去参观美术馆。

  他已经许久没进过美术馆,甚至不记得上一次看画展是什么时候。正巧市立美术馆在展览印象派大师高更的画作,宁海不非常懂画,却必须充当陆静深的眼睛,将她所看见的阿尔风景描述给他,他便能想像她所描述炳叫圭里面。

  之后他又想去看电影。他当然看不到,于是宁海挑了一部歌舞片。足足一个半小时长度的歌舞片,想说他起码能用听的,没想到才过了一半时间,肩膀上便有重量压来。宁海侧脸一瞟,才发现他竟然睡着了,不确定要不要叫醒他。最后决定让他睡,自己也没能将心思放在大荧幕上,总会忍不住要想转过头看看他……后来,他是被地震摇醒的。

  岛上多地震,震波来时,位在八楼的电影院也摇晃了几下。电影厅内,人们反应很快,立刻往逃生门方向冲出去,一片惊叫声中,他俩不动如山,双手紧紧交握着。

  所幸高楼的摇晃很快便停歇下来,电影院广播说会重新播放一次先前地震前的片段,但宁海已不在乎。他们沉默地看完、听完片子。一直等到走出电影院后,他才道:“刚刚地震时,你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跑走。”

  宁海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是要说,因为混乱中要带着失明的他一起逃出电影院非常不容易,所以没跑?还是要说,因为有他在身边,即使真有变故,两人生死与共,也就不觉得害怕……

  不论说什么,显然都不适合。前者是谎言,后者则太嫌矫情……

  两句话,宁海都说不出口。只好反问:“你不也没跑?”

  不像宁海心里闹别扭,陆静深倒是坦率多了。“没跑,一来是因为我看不见,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跑。二来则是因为我不是一个人。这是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孤单。说来有点自私,但当时如果我俩双双死去,我倒不觉得害怕。”

  好半晌,宁海都没有说话。她沉默得……像是不存在,若非她的手还被他紧紧握住……他有一种她就要消失的错觉。

  匆然地,陆静深将她扯进自己怀里,用力抱住她。

  “宁海。”他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喊她。

  她全身在抖,他感觉到了。

  “冷?”夏天是快结束了,但岛上的秋天也是温暖的。

  “电影院……冷气太强。”宁海睁着眼睛说瞎话。

  陆静深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因为他的心也正剧烈地矛盾着。

  可是他已经逃避太久,厌倦老是躲在自己的保护伞中,尤其在她软硬兼施将他拖离那封闭的世界后,他再也无处可躲,又怎能容许她逃避?

  情绪紧绷之际,电影院外,常有街头艺人表演的小广场上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是一首华尔滋。

  两人双双一怔,宁海首先恢复过来,伸出手便要推开他。

  陆静深快一步攫住她的腰,柔声道:“陆太太,我有荣幸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宁海眉问微讶,来不及开口拒绝,陆静深已经揽着她的腰转起圈来。

  宁海想骗他说她不会跳舞,但他才不管那么多,他的目的只是想要留她在怀中,不让她就此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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