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韦和柏林爱乐交响乐团所演奏的“梁祝”乐音中,咏文不时地透过后视镜,打量着神情木然萎靡的泥程。
瞥见小瑜扭着自己衣角的手指,咏文伸出手去覆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在小瑜忧郁的眼押中,他清楚地读出了她的焦虑不安。
清清喉咙,咏文将音乐的音量调低些。“泥程,我们已经走了快五十公里了,你要不要告诉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咏文,事情并不是像你们所想象的那样,□苓她……唉,我也不知道该怎幺讲才好,她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想我也有些责任,但是……啧,唉,等你们见到她的时候就会明白了。”无奈地摆摆手,泥程往前方一指。“往前再开个三百公尺左右,左边有条小路,路口有很多树跟杂草,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不容易找到。”
依言来到泥程所说的路口,咏文诧异地回头望向泥程。“这……这幺隐密,这是通到哪里去的路?”
欲言又止地看着小瑜,泥程吞吞口水。“呃……是一间私人的疗养院。”
“疗养院?”
“什幺疗养院?”
面对咏文和小瑜的讶异,泥程抿抿唇。“呃,反正你们进去了就会明白。”
怀着沉重的压迫感,小瑜发现自己几乎是屏着气息地看着车子滑进那条充塞满灌木丛和杂草的小径。看样子这并不是很常便用的道路,因为轮胎经过的地方,传来了枝桠被折辗断裂声。
越往前行道路越开阔,两旁夹杂的树种也变得较为单纯,全都是高耸入天的巨大林木。远远地有栋四合院般的建筑,红瓦白墙鞋立在一片青翠的背景之中。
车子停在四合院突兀且不搭调的铁门外,小瑜一推开车门即愣在那里:远远有着潺潺的水声,和着自四合院里传出来的悠扬诵念经文梵音,形成钟鼓罄及木鱼声声相随中,间杂着水声和风拂过树林的沙哑婆娑成一片,构成一幅宁静祥和的风景图片般的美致。
很快地来到铁门前,泥程按下门铃,对着对讲机报上自己的姓名,铁门迅速地向一旁退去,他朝咏文和小瑜招手,要他们跟自己一起进去。
志忑不安地尾随在他身后,小瑜紧张得只能频频以深呼吸来平息自己心里的骚动。
那是条约有来公尺的长廊,长廊两侧是一扇按着一扇的门,有些敞开,也有些是紧闭着。走到一扇标着“韩□苓”的门前时,泥程显得有些迟疑。但在看到上头有姊姊的名字时,小瑜再也克制不了焦急的心情,伸手即用力推开门。
房间裹很干净清爽,普普通通的木板床,上头有叠得很整齐的棉被和枕头。一张用竹筒编绑成的桌子,前面生了个比丘尼装扮的出家人,正低着头翻阅手禀的佛经。讶异地在房裹转了一圈,小瑜见到屋子角落裹的那个皮箱时,很高兴地跑了过去。“这是我姊姊的皮箱,这幺说她人在这里!她……”
猛然抬起头,小瑜的视线在和桌畔那位比丘尼接触的同时,自喉咙里挤出了怪异的叫声,跌跌撞撞地朝她的方向跑过去。
“姊?姊!”伸出颤抖得几乎要不听使唤的手,小瑜小心翼翼地摸摸原本是满头如云秀发,而今却是光秃秃,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苍白肤色的头。
盈盈笑着地握住小瑜的手,□苓脸上是十分平静的表情。“小瑜,是泥程带你来的?”
“姊,你……你为什幺?你……我……你应该先告诉我,这……”面对这出乎意料之外的演变,小瑜急得连连咬到舌头。
乍见一身尼师装束的□苓,咏文的讶异并不亚于小瑜,他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苓,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小瑜,缘起缘灭,这些年来我只学会一件事万般烦恼皆因强求起,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的研习佛法,精进自已的修持。你不用为我操心,我一切都很好。”
瞥了眼失魂落魄般枯立一旁的泥程,□苓很快地转过头去。“回去吧,好好的过日子。”
“姊,你为什幺要这幺做?你有什幺事的话,可以找我商量啊。”紧紧拉住姊姊的手,小瑜低声地呜咽道。
“没有用的,有些事是非得当事人难以体会的。小瑜,回去吧!泥程,拜托你把我妹妹带出去,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你……也一样。”飞快地将小瑜推到泥程面前,□苓打开房门,两眼盯着自己脚尖道。
“□苓,你这是何苦呢?我……这不是让我更加的良心不安!”搔着凌散的马尾,泥程懊恼地嘀咕着。
闻言抬起头直视着泥程,□苓眼眶边缘有两滴晶莹的水珠正在打转儿。“泥程,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我的命。现在,我只想从佛法裹找到我的平静,你不要再自责或是感到愧疚了。你放心,那个秘密我不会说出去,你可以安心的信赖我。”
两手在空中乱挥,泥程涨红了脸。“不,我当然相信你了,只是……□苓,你想要清静,我可以帮你找个地方,你完全没有必要剃度,要修行,在家也可以修……”露出了哀伤的笑容,□苓很快地摇着头打断他的话。
“不,泥程,我不想到任何你为我准备的地方。那些设计图我都放在桌子抽屉的夹层里你最好把它们烧了,以免被人发现……”转向泥程,□苓幽幽地说道。
“来不及了,已经有人知道这件事,而且也对我发出警告。事实上,他刚才就已经给了我一个小警告……”苦笑地搓着手,泥程的神情顿时像老了十岁以上。
“怎幺回事?”在听完咏文简单地叙述发现泥程时的情形后,□苓脸色惨白地望着泥程。“这幺说,那个恐吓我的人,也找上你了!”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自口袋裹掏出那张用报纸剪字剪贴而成的恐吓倍,咏文立即递给了□苓。
“我不知道,但他似乎很清楚我的事……”看看泥程又立即避开眼光,□苓抿抿唇。“这是第一封,后来他又陆陆续续寄了几封信给我,但我始终猜不透他的用意,也想不出这个人会是谁。泥程,你知道他是谁吗?”
这下子三个人视线全都胶着在泥程脸上,带着殷切的表情,等着他的回答。
环顾了咏文他们三个人几秒钟,泥程很快地摇着头。
“不,我也不知道。□苓,我只能说这件秘密是免不了要被戳穿的,我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也想好了应付的方法。但是,□苓,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打击,就灰心丧志的□入空门。毕竟,人生还是有其它更好的选择,你说是吧,咏文?”
感受到他求救的眼神,咏文清清喉咙,正想要劝她几句时,冷不防小瑜堵在他跟□苓之间,满脸不屑的斜倪着他。“你有什幺立场好说的呢,若不是因为你,我姊姊怎幺会伤心得要看破红尘,现在你说得再多,又有什幺用?”
“小瑜,你……你姊姊出家这档子事……跟我怎幺会有关系呢?你……是不是有什幺地方误会了?”相当讶异地俯下头直勾勾地盯着小瑜,咏文的神情是十分轻松。“怎幺会没有关系?你明明知道我姊姊她……她很喜欢你,可是你却偏偏是个同性恋,所以我只好……”
不待小瑜说完,咏文已经爆出一阵大笑,他笑得如此激动,连泪水都要溢出眼眶了。“唉,我就在奇怪你怎幺会像只小刺娟般的浑身是刺,总想要狠狠咬我几口的样子,原来如此,小姐,你这误会可大着哩!”揩揩眼角的泪水,咏文得多做几次深呼吸,才足以平息笑得喘不过气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