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小管,我恨感激你这么关心我,我心领了。可是,我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自 由吧?起码我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幼蕾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已经厌倦了所有人的关心,你们都认为我应该要跟别的男人交往,结婚才是幸 福,才会快乐。”
“幼……”小管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听我把话说完。也许我现在并不快乐,可是再找个男人就一定会令我感到快乐吗 ?如果不能呢?”幼蕾一古脑儿的说出自己的心声,说出后她诧然的捂住口。老天!
她干嘛跟他说这些?
“因为你害怕,所以你就逃避。”小管像是参透惮机的老和尚似的逸出一抹笑意。
“我没有逃避,我只是保持理智。”幼蕾像个女王似的宣布自己的做法。“我们可 不可以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它令我消化不良。”
小管耸耸肩,又去端了盘蛋饼过来。“随便你。我只是想确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 什么。”
幼蕾扬起眉等着他的下文,但小管只是一片片的挟起蛋饼吃着,似乎要激幼蕾开口
问他。
看他那好整以暇的模样,幼蕾决定不理会他,所以只是低下头径自吃自己的蛋饼、 喝豆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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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把茎部剪短?”小管跨坐在椅子上,将下巴抵在椅背上,看着幼蕾忙 碌的插着花,不时的提出问题问幼蕾。
“茎斜切的话,花材要吸水比较方便,这样花材就能保存久一些。”幼蕾将大把的 剑兰、玫瑰、雏菊、康乃馨及满天星都先处理好,这才拿出两个花器,一个是圆形的浅 盘,另一个则是椭圆形的高深容器。
小管看她像艺术家在塑造杰作似的,一会儿点点头,过一会儿又摇着头的将花拔起 来再修剪的模样,忍不住的又想起她的未婚夫。
“你很喜欢插花?”他没话找话的想跟她聊天,以期能多了解她一些。
幼蕾将舌头抵在唇间歪着头想了一下。“不,我并不是很喜欢插花,我只喜欢花花 草草的世界,但是插花可以让我有钱赚。事实上,我比较喜欢生长在泥土中的植物,但 是为现实生活,只好折衷自己的理想了。”
“我不明白。”小管喃喃的自言自语。她真是个奇怪的混合体,听她所说的话,似 乎她是个很能自得其乐并且修正自己想法的人。但是表现在外的却是令人难以理解的一 面,臂如说——她要为未婚夫守寡的事。
在修修剪剪之后,整盆花已经出现了大概的轮廓,幼蕾拿了几枝满天星剪成小枝, 装饰性的点缀在花朵的空隙之间。
“你的客户在哪里?”她开始着手要插第二盆了。
“啊,什么?”小管从恍惚的神游状态中醒了过来,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幼蕾将康乃馨插在花插上,再放进椭圆形的花器中。
“我是问你,你的客户在哪里?花要送到哪里去?”她说着将一些大叶子排进花器 中成扇形,使整盘花显得相当典雅。
“喔,在尖沙咀,我自己送去就好了。”
“嗯,这样的话我就先把水放进塑料袋里,你到那里之后再把水倒进花盆里就好了 。”她说着在水中加了些砂糖和几滴药水。
小管疑惑的看着她的动作。“砂糖?”
“嗯,可令花儿开得持久些。”幼蕾说完即将所有的垃圾及剩下的花材收拾好。
“好啦!帐你再跟我姊姊算,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到她背起皮包站在门口等着锁门,他讶异的看着她捧着一大把黄菊及白菊组成的 花束。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他两手各端着一盘花,摇摇晃晃的走过她面前。
幼蕾抢先一步为他打开车门。“不用了。你不是要去送花?”
“呃,那……”小管将两盆花放在后座的一个纸箱中,词穷的看着锁好门正瞪着自 己看的幼蕾。
“喏,水在这里,再见。”幼蕾说完随即拦下辆出租车,朝他挥挥手走了。
小管愣愣的站在那里,待他反应过来开车要追她时,灯号却已经转为红灯。他仍没 有停下来的准备,等他发现那个板着扑克面孔的警察时,幼蕾乘坐的出租车早已不见踪 影了。
这下好了,一大早就去守株待兔,弄了两盆花,天晓得他哪有什么客户要开什么鬼 发表会!他叹口气的递出驾照,真想向天发出几声呻吟。
幼蕾啊幼蕾,你还真是酷得可以!他伸手接过那张告票时,苦笑的想着。
第三章
远远的看到那座高塔,幼蕾的心情就开始感到平静,她盯着塔顶的那些瓦片在阳光 下闪闪发亮。随着车子不断的绕着山路而行,塔也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交代司机稍候之后,她捧起那束菊花朝大门走去。大概是有新的骨灰坛要放进去, 所以门口有道士在作法事。幼蕾在门边的小店买了纸钱及香,自顾自的朝后头走去。
在这里人人平等,一排排的架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骨灰坛,无论男女老少,每个 人所占的位子都是一样的。
毫不费力的她就找到了德宇,他出事前几天刚拍的照片就贴在坛上。她掏出几张面 纸,仔细且轻轻的将骨灰坛上的灰尘拭去,将花放在架子上,点了几柱香,黯然的看着 照片中笑得一脸灿烂的德宇。
“德宇,今天是你三周年的忌辰,我来看你了。”她在心里默念着,不知不觉的红 了眼睛。
低下头看到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噙着泪的望着他的照片。“德宇,大前天是我 们订婚三周年的日子。我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没到我的梦中来呢?为什么?我等了你 这么久,为什么连想在梦中见你一面都不行呢?”
将香插好,她缓缓的拭去泪水。走到户外将纸钱投入正熊熊燃烧着的大铁桶中。
她有些疲倦的靠在大树粗壮的树干上,蹙着眉的望着远方的树林。人家说死去的人 在感应到亲人的极度思念后,便会到梦中和至亲团聚。那么,冯什么她如此的思念德宇 ,他却不曾走入她的梦中?
等纸钱在大铁桶中都化为灰烬之后,她回到德宇面前合掌低声祷告,然后才依依不 舍的坐着出租车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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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蕾,明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到西贡吃海鲜?你姊夫的同事要调到台湾去,我们 去给他饯行。”秋蕾将手中的笔放下,探出半个身子问着正在缠着缎带花的妹妹。
“不要。”幼蕾想也没想的一口就回绝了。
“意料中事。我就说你一定不去,你姊夫就硬要我再问一下。”秋蕾干脆趿着拖鞋 走到幼蕾面前。
幼蕾闻言诧异的看着她。“哦?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反正啊,你就像得了自闭症似的,找你到哪里你都不去,整天只想 守在屋子里。喂,你整天这样待在屋子里难道不会闷吗?”秋蕾也拿起一捆墨绿夹金线 的缎带,一朵朵的做着缎带花。
幼蕾叹了口气。“姊,我已经没有那种出去疯半夜,再夜游到天亮的力气跟兴致了 。年纪越来越大——”
“呸呸呸!你说谁年纪大啦?你还年轻,三十都还不满。像我跟你姊夫,年纪还不 是一大把,但是我们要让自己有颗年轻的心嘛!谁像你整天无精打彩像个游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