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忙不迭屈身上前,为皇上套上贵气逼人的簇黑龙袍,并系上看似价值不菲的紫金玉带,皇上的体硕简直完美到不可挑剔,奴儿总习惯在服侍他的同时忍不住偷瞄几眼,又怕被皇上发现,又迅速转移视线。
当奴儿半跪在刘宇面前,要为他系上象征皇帝地位的龙琢玉佩时,刘宇忽然眯起一双窄细狭长的黑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奴儿。“你叫什么名字?”
奴儿万分心痛地把脸儿垂下,他老是记不住她的名字,她也不敢指望他会有记住她的一天。
“回皇上的话,奴婢名叫奴儿。”
“入宫多久?”
“十年。”
“十年还不知朕最恨这种碍手碍脚的鬼玩意儿吗?”男人不耐烦地扯掉玉龙佩,待奴儿反应过来,玉龙佩已经掉落在地上,碎裂成两半了。
“啊!”奴儿大吃一惊,忙不迭曲膝跪下,“皇上饶命啊!奴婢该死!奴婢以后再也不敢犯了!”
刘宇掀开藏青色的流苏帐,坐在卧炕上,以长指抚着额头,“下去吧,让朕一个人静静。”
“奴儿领命。”奴儿泪珠儿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起身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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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乌孙 风铃城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脚步声沉重而有规律,来自于宫殿国库外,执枪的卫兵正来回巡逻着,宫库饶丰,满是金银财宝、明珠白壁、彩锻锦巾,谁也不敢擅离职守,无时无刻不戒备森严。
然而过不了多久,宫库外便不再响起步伐声响。
“嗯?”乌孙公主月塔蜜把小贝耳贴在厚重的金铜门上,一双慧黠的眼儿骨碌碌地转动着,“看来蒙汗药已经发挥作用了哟,嘻嘻!”
只见月塔蜜公主得意洋洋地捂着小嘴儿偷笑着,低头瞧着搁在地上那被上了金锁并封上书写着国号王印封条的大宝箱,伸出白嫩的小胖手,不着痕迹地小心撕开其中一只宝箱上的黄条,转身用汉语对小宫女下达一道命令。
“开工,动手。”
“哦!”最教人心酸的是,自小孤苦无依,自愿从中原被进贡到乌孙国,成为服侍兼教导乌孙公主汉语的张十五,压根儿不懂开锁技巧,却因指挥官是公主,小宫女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小宫女敢对天发誓,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把金锁撬开,偏偏金锁就是怎么也撬不开,急得月塔蜜时时望着窗外打探天色,就怕一个不慎,当场被捉包。
“有没有搞错啊?张十五!这么久!你要是去替人家接生,孩子早就生了啦!”仿若怕被人听见似的,月塔蜜刻意压低天生甜美的嗓音,一脸不耐烦地问着正撬锁撬得满头大汗的小宫女。
“我的小祖宗公主啊,就快好了,你别老是催嘛!”搞了老半天,汗也流了,泪也洒了,偏偏上了金锁的大宝箱好像存心和她作对似的,怎样都撬不开,张十五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张十五!”月塔蜜公主可生气了,“你真是笨手笨脚的耶!外加愚头愚脑,本宫都快被你急死了,你动作再这么慢吞吞,贡使就要进来把贡品抬出去了啦!”
“知道了!我的小祖宗公主,你就别再催促了,我就快好了啦!”张十五更急了,但她不生气,只是小嘴儿停不下叨絮,“只会罗哩八唆地站在那里说风凉话兼当指挥官,也不来帮忙。”
“你嘴里呼里呼里的念念有词,是在说什么呀?张十五!”月塔蜜两条白嫩细滑的小胖手慢慢地插在柳腰上。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张十五连忙否认。
“那就快呗!”月塔蜜心急如焚地在国库里来回踱步,一双骨碌碌的大眼儿不时瞥向正跪在地上拨弄着金锁的张十五,亦不时发出催促声。
月塔蜜的催促无端让张十五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倏地,“叩!”地一声──
谢天谢地!
“开了!终于开了!哎哟,我的祖宗奶奶啊!真是谢天谢地,谢过我张家的祖宗十八代。”张十五双手合十,兴奋地拜天拜地拜公主。
月塔蜜以为她傻了,没理她,忙不迭冲上前去打开宝箱,里头装满了出自御用银匠之手的上等银器,由此可见父王进贡的诚心,偏偏生了一个专咬布袋的老鼠女儿──不是别人,正是她这个乌孙小公主月塔蜜!
套几句张十五常挂在嘴边的话:“月塔蜜公主是天底下最爱好吃懒做的公主,特殊嗜好是斗鹌鹑,平日以斗鹌鹑为乐,号称三不管公主,外加宫廷废人!”
而这个三不管公主,今儿个,五更天未到,竟不见她的懒骨头舒舒服服地倚在公主寝宫的贵妃椅上品尝她最喜爱的早宵枣子粥和桂花糕,倒是抱来了两大包干粮和水袋,和她的贴身小宫女张十五鬼鬼祟祟地由地道偷偷潜入国库之中。
偷开自家贡品的真相只有一个──东宫太子月修靡离奇失踪了!
一心想逃离王宫的月塔蜜,一得到这天大的好消息,不禁突发奇想,企图冒险祭出她自认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那就是——把公主与贡品调包,外出寻找太子也!而且事不宜迟,立即开溜也!
“快帮本宫把银器搬出来。”月塔蜜说着,已率先采取行动,自宝箱中搬出了好几件贡品。
张十五看傻了眼,她从头到尾都不晓得天下间骨头最懒的月塔蜜公主何时变得这么勤快,竟然自己动手搬起箱子里的银器,不得不让人怀疑起眼前这个懒骨头小公主该不会又想要什么令人喷饭的小诡计吧?
张十五满心疑窦,倒也不敢开口问东问西,反正公主说什么,服从命令便是,免得项上人头不慎落地啊!
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宝箱里的金银铜器清空后,月塔蜜转身把搁在一旁的干粮和水袋放在宝箱边缘,做了个深呼吸后,便一脚跨进宝箱里。
那宝箱空间大到足够容纳两个月塔蜜,是以,骨架娇小的月塔蜜把自己塞进去后,甚至还留有剩余的空间。
由于每年的贡礼大不相同,偶尔是当地的盛产,是以宝箱四面钻有许多小洞,好通风流气,月塔蜜这一藏进来,倒不至于把自己闷到出事。
而这等朝贡制度,是从月塔蜜的爷爷的爷爷下达休战书之后,为联系邦交关系所下的决定,此朝贡制度以及公主的和亲政策,一直被沿袭迄今。
没办法,谁教月塔蜜公主的爷爷的爷爷留下遗旨说:“一为社稷永昌,二保国泰民安。”由此可见,先王在礼制上最伟大的规范莫过于朝贡,试图藉由地域最大、人口最多,物产最丰,文化最盛的大陵国,牵制住塞外其他蕞莆小国,不得任意僭越国界,并发动政情促使曾经发重兵企图围困乌孙国的边界小国远离边疆之外。
所以,乌孙国才长年与强盛富饶的大陵建立友好邦交关系,不定时运送贡品给大陵,而大陵若想要成功击退强敌匈奴,还得靠乌孙国协助,总之,国与国之间的权术计谋,绝非她这个乌孙小公主所能明白的。
“张十五,你还杵着做什么?快把箱子关起来呀!”月塔蜜见张十五傻傻杵着,便开口吩咐她干活儿。
这是公主吩咐她做过最怪的事儿了!张十五顿时睁大眼睛,一脸错愕地看着蜷缩在宝箱里的公主,“公主,你你你……这几大箱银器是王上要回馈给大陵天子的贡礼,你没事躲在里边做什么呀?还要奴婢把你关起来?这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