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显然只有她这样想,云墨狠狠地盯着她,眼角的光很凌厉,既陌生又冷酷,薄唇紧抿着,一句话也不说。
“少……少爷……”她嗫嚅地叫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还被他压在身下,立即粉脸生晕,刚挣了下被绑住的手腕,他眼睛一凛,更加霸道地压住她。
“少爷,原来是你……呀!”她吓得用力挣扎,急得朝自己被绑在床柱的双手看了一眼,发现绑着纤细手腕的,竟是他的汗巾!
一股浓浓的羞怯感涌上心头,她双颊似火,轻喘出清新如兰的气息,“先、先放开我,好不好?”
修长的指尖抚上她的右颊,眼眸里凝成的冰慢慢融化了,顷刻之间又仿佛升起了一把火。
“你脸上的……东西呢?”他总算开口了,语气冷得足以令人打个寒噤。
“……”她愕然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你不会要说,在离开侯府后遇到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将你的脸治好了吧?”他嘲讽地说。
不,她不会,那原本就没有的东西,在离开骊京后,自然也是要丢弃的,就像将那华丽的府宅全部抛之脑后,不再有任何瓜葛。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自己,某些东西、某些人不是说想丢掉就丢掉的,它们总是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侵袭了她的心。
四年前的每一幕,都记得比她想象中还要清楚,清楚到始终忘不掉。
对他的怜惜、对他的喜欢、对他的愧疚和歉意,还有那意乱情迷的一夜……到后来,各种复杂的感情混合在一起,让她的心不安份起来。
她的性子虽然表面上看来,一贯淡淡的,内心却是向往自由自在的女子。
二十年来,唯一羡慕的人就是活得恣意潇洒的外祖母,那才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因此,她自幼起就藏了那样的念想,与其嫁与一个三妻四妾的男子为妻、与其要和其他女子分享丈夫,还不如孤孑一生。
世间男子皆薄性,对妻子忠诚的男子太少了,因为太少,所以更显得珍贵。
第10章(2)
在未去骊京之前、在没走进那富贵侯府之前,她的心何曾让任何异性入驻过?包括那所谓的未婚夫,从来没有起过任何涟漪。
那看似叛逆的贵族少年,有一种莫名的魔力,轻易地就让她敞开了心胸,数百个相互陪伴的日子,情意日积月累,若说没有滋生出感情,那是骗人的。
但偏偏,又是那样的家世,云泥之别,亦是世人常说的,门不当,户不对。
她曾想,这心,若是由不得自己,不如就索性随它去了……反正是藏在心底最深处,无人可晓、无人能诉,甚至老死,或许都没有可能再见上一面。
可是现在他们竟然重逢了,似乎那些无人知道的想念,藏在心底最深处,终于有了落脚处,竟让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樱宁在欣喜和惊诧的同时,也被他的冷嘲热讽刺疼了心。
眼前的云墨,眼底有着她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乖舛,他的性子在少年时就有些古怪,如今更让她琢磨不透。
“少爷……你怎么回来玉陵?”
这句话犹如火上添油,瞬间让他眸中的火烧得更加旺盛,眼角、眉梢都带着阴霾。
“那么我应该去哪儿?”他一下掐住她尖尖的下巴,恨声道:“去泷州吗?你到底有哪句话才是真的?”
“我……”她面生愧色,说到底,她终是欺骗了他。
“你叫什么?”他的手向下滑去,危险地钳住她纤细的颈项,似乎她胆敢说出另一个他闻所未闻的名字,他就要她好看。
“樱……樱宁。”她回答得有些错愕,原来他对她存的疑心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姓什么?”他继续盘问并在心里打赌她绝对不姓颜。
果然,在这个问题上她小心地斟酌了一下,才说了个“裴”字。
裴?
“我娘姓颜。”她不自在地解释了一下,这样,他应该没那么生气吧?
云墨盯住她,眼瞳深邃,慢慢地拧起了眉,“裴守元是你什么人?”
他果然会猜出蛛丝马迹,她心下暗叹,老实地说:“是我爹爹。”
原来如此。
“真难为你了,堂堂御膳房管事的女儿,竟屈身去做丫头。”云墨冷笑一声,连嘲带讽道:“是因为你家的宅子变成了侯府的产业,所以才跑去我家做丫环?想要重游故地?”
“不是……”樱宁赶紧摇头。
“不是?”漆黑的眼微眯,他像是在揣摩她的居心,“那是付么?”
“我、我只是要去拿一样东西。”
这是实情,骊京有什么好?朱门酒肉、纸醉金迷,没有一点儿比得上风景秀丽的蓬山,甚至还不如“塞上江南”玉陵来得惬意。
云墨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挑了挑眉,“什么东西?”
“一对信物。”
“嗯哼,然后?”
于是樱宁把与玉家当年订下的亲事,摆放在旧宅书屋里的那对玛瑙桃形水丞,自己又被毫不知情的郝管事带去昔日的“宝丰隆”等等,尽数全盘托出。
在她讲述期间,云墨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专注地静听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最后,当她说出自己是如何自作主张,将那对信物送至中州玉家解除婚约时,他的眼睛突然变得亮光慑人。
“原来如此,那个玉中石是你的未婚夫?”他这下全明白了,为何她当时紧盯着对方不放,原来还不是一般的渊源!
“继续说。”他微微松了手,指腹沿着她的颈子来回滑动,有一种暧昧不明的意味。
“后来……后来不知怎么被老侯爷发现了,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看到他将那只装水丞的盒子拿出来放到桌上,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然后你就走了?”
“嗯。”
“还拿了侯府的一万两?”
“是。”那屋子本来就是裴家的,在临走时能意外得到一笔银子,又有什么不好?
云墨冷冷地看着她,看不出任何心思,“那对信物你是什么时候得手的?”
“进府的来年夏天。”藉着第二年被郝管事再三请去教侯府的家奴、仆众们熏蚊虫,很快就得手了,她本想自己带回蓬山,或者亲自送至中州,可是她一直没有走。
“那你为何不立即离开侯府?”
她一阵沉默,是啊,难道要她说,自己不走只是因为他在生辰那天对她说了一句“樱姐姐,你不要走……我不让你走”?
有没有那么自作多情呢?若是她此刻说出来,恐会自取其辱吧!这骄傲尊贵的小侯爷,在被她彻底地欺骗之后,还能相信她的话吗?
“难道是为了那一万两银子?”他的声音像冰一样地传过来。
她一怔,抬头与他眸光相对。
“裴樱宁。”他眸中的瞳仁轻轻收敛起来,突然笑起来,笑声中全是不怀好意。
“呃……”她警觉得仰头望着他。
“我素来最恨被人欺骗!骗我的人,我都会让他们后悔,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已经迟了,再多的忏悔都于事无补,不是吗?”
她长睫轻垂,纤细的身子随着他森冷的语气,不可忽视地轻抖了一下。
“但是你不同,你曾经是我最喜欢的樱姐姐,不是吗?”他的语气突然一转,变得狎昵起来,手指沿着粉颈的曲线渐落,隔着衣衫落在她丰盈饱满的酥胸上,“你说……咱们这笔帐要怎么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