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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容若楞了一下,好半晌,才噙笑直勾对上他的注视。

  “果然皇上让人备那碗汤药并非真心,要不,何来有此一问呢?”她昂起下颔,勾起一抹极其讥讽的笑容,神情淡凉,却仍流光生辉的双眸,看起来一如从前雍容高雅的睿王爷。

  她笑耸了耸肩,又道:“不过是真心,还是试探,我都不在乎,那天,太医来把过脉了,干干净净,如果这四个字,是皇上想听的结果,现在我告诉你,你知道了。”

  “是,朕知道了。”律韬也扬起了笑,不过却是带着苦涩,“只要容若高兴就好,朕是否真心,你确实不必在乎。”

  他们之间的沉默,回荡在冻结的空气里,剌耳得教人心慌。

  “多吃些,朕见你清瘦了不少。”律韬转开了话题,仿佛他们刚才提起的不是两人的亲生骨肉,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也就不必费心再去回首。

  只是在他的心里是否看得如此淡然,也就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不舍,又能如何呢?

  容若张唇欲语,想回嘴说她是不是要多吃,是不是消瘦了,都不关他的事,但最后她只是撇了撇唇角,一张嫩唇抿得极薄,伴随一声淡冷的笑,教人看不清楚那笑容之后的真心。

  没领情。

  无论,律韬的意思是成全也好,是诀别也罢,总之,她都没领他的情。

  那日,她并未喝下律韬派人送过来的药方。

  所以,那个他以为早就化为血水离世的龙嗣,此刻仍旧安安稳稳地躺在她的肚皮里,她虽然不是天生的女人,但是粗通医理,知道有身子的女人总是容易有情绪,易哭易怒,易喜易笑。

  但像她这样闻到什么都觉得反胃,天下之大,却唯独想吃兰姑姑亲手做的枣糕,她不知道是否算是正常?

  “吃不进,拿远些。”容若看着桌上几道饭菜,以手掩鼻,一脸苍白的忍住翻腾欲呕的感觉,最后干脆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随行伺候,扮成小书僮的小满看见主子难受的模样,赶紧把桌案上的饭菜全收拾干净,然后端来一碗微凉的酸梅汤摆到主子面前。

  “主子,小满给您准备了一碗酸梅汤,在端来之前冰镇了片刻,不是太冰凉,这凉度正好顺口,喝些吧!”虽说是边关要塞,但真要找到几块冰,也还不算是难事,难的是看着主子日日消瘦,她却无能为力。

  第5章(2)

  容若睁开眼睛,以近乎怨恨的眼神瞪着桌上那碗东西,酸梅汤以瓷碗盛着,干净的白色衬得汤色红润,看起来十分可口美味。

  但容若就是痛恨自己觉得那碗酸梅汤看起来美味,犹记从前,自己是最不爱吃酸食的,但这几日却是无酸不欢,心里当然明白这是因为怀了孩子的缘故,但除了酸果子蜜饯之外,旁的食物却是进不了口,一闻到气味就想吐。

  昨天律韬说了什么?

  要她多吃些吗?

  如果能够吃得下,自己还不乐意吃吗?

  明明是他的亲生骨肉,却是由她来吃苦受难,让她已经快要不明白这天底下究竟还有没有“公平”这玩意儿!

  就算心里知道他以为孩子已经不在了,知道她不过是在迁怒,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改变了主意,留下孩子而咎由自取,但只要见到他一副无事人的样子,自己还是会忍不住冒一肚子火。

  终于,容若还是妥协了,不想与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端起了碗,不到一会儿功夫就把酸梅汤给喝完了,而且还意犹未尽。

  小满跟在主子身边多年,心里自然明白,她再去给主子端上一碗,顺道端来几碟已经备好的细点。

  前些日子,她让人去四处打听过了,知道有孕的女子吃些什么比较不会害喜,所以她让人备下,以防主子吃不进正餐,至少有些细点可以垫垫肚子,虽说这些事情有宫里的御医和膳局可以帮得上忙,但主子吩咐了,她仍有身孕的消息,谁也不许泄露半句。

  不过,即便她试做过无数道点心菜肴,主子惦着的唯有当年“坤宁宫”里兰姑姑的手艺,呜……当年兰姑姑的枣糕,她一个小宫女哪能吃上?就算有心为主子重现也办不到。

  “主子。”小满站到主子身边,见主子勉为其难肯吃一块烤得干酥的饼,乐得笑了,“小满常听人说,孩子在娘亲肚里,最初的模样就像一颗小豆子,主子肚里这龙嗣,小满伺候起来,觉得是颗小金豆,娇贵得很。”

  容若抬眸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想她这是拐弯在骂谁吗?但见她这些时日伺候得尽心,所以不想与她计较。

  “小金豆……倒是个有趣的名字。”容若不自觉地按住已经怀满三个多月的肚皮,眼眉之间难得染上笑意,“好吧!就叫你小金豆,我说话你能听见吧!你安分些,把你留下来,不是存心让你折腾我的。”

  话才说完,就听见身后小满轻笑的声音,容若回眸,脸皮微臊地睨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没有,小满不敢胡思乱想。”小妮子强忍住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觉得主子如斯可爱。

  明明是一身如天人般清贵俊雅的姿容,在说那话时,竟带着娇憨,真是教人看了心花朵朵开,好想让皇上也见上一见……想到这里,小满心里默了,虽说她什么也不敢问,但在宫里当差多年,她心里是雪亮的,主子和皇上之间不愉快,甚至于到了皇上愿意妥协,让主子堕掉龙嗣,她有一种预感,虽然主子口口声声说不要孩子,但只怕是有心思要让孩子可以活得到出娘胎之日,要不,当天那药就应该早喝下了!

  但,三个月的身孕还好瞒着,就算到四个月也应该还无妨,但是等肚子一大,身子显重了,就算他们这些奴才们个个肯把嘴给缝起来不说,也决计是会被瞧出来的。

  她的主子,心里究竟是如何盘算的呢?

  容若心里是如何盘算的,一时之间,竟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隔日,她一清早就领着青阳校点军队,自然,发号施令之人是青阳,她不过是在一旁指点观看,这支军队大半是当年律韬一手调教出来,十分纪律严明,她知道这是因为律韬治军不仅严苛,而且赏罚分明,令出必行,其中,教她感兴趣的,是几位“日者”,也就是所谓的天官,对于观星象,判断时势,都有十分独到的见解,可见受过极好的调训。

  青阳说起,这次的时疫其实控制得很快,因为其中一名“日者”早在月前就已经提出警告,说观到星象,天行疫病,所以军队很早就备好了大批可以防治疫病的艾药,再加上她后来加紧送过来的医者与药草,比起敌国的状况,天朝军队其实因疫病损伤的数目不多,只是律韬因为带兵去接应他回来,一时太过操劳,竟也跟着倒下来。

  “四哥,心疼二哥多一些,他……其实很可怜的。”

  此刻,容若坐在皇帐的侧边帐房里,与元济和两位太医一同看着律韬的脉案记录,明明眼里看的是脉案陈词,但是,耳边仿佛一次又一次回响起青阳稍早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虽然,她在心里冷笑,律韬好大的本事,才不过短短数年,已经将青阳的心也收买了,而且不只是律韬,她也知道青阳与孟朝歌走得极近,但当青阳取出保管多年的睿王印信,她就晓得在这位弟弟眼中,“四哥”还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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