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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香……”他含糊地吃语。 然后,他听见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我在这儿。” 趁着神智尚未飘走,他得说服她,要听见她许下的承诺。他仅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无足轻重,而她的青春正要开始,未来多长多美好,他不能欺她未见世面,便将她困在自个儿身旁。这样了断,绝了她的心念,好教她别再执意于他。

  “大爷,您快些好起来,别同沉香生气……”她轻轻说着,拭去眼前的泪雾,忍着不哭,心里却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我……好不了了……”他呻吟着。 “你会!你会!”沉香坚决地喊,任性地不让碧素问说下去。 “沉香,听我说!”他必须把握这一刻,要刚强地狠下心来,他可以的,绝对做得到。无论如何,她一定得好好活下去,离开碧烟渚,回江南的一片秀丽里,得回她原本的富贵荣华。

  “你一向听我……答应大爷一件事,不管未来如何,都得乖乖让三娘为你医治……待病好了,你回练家去吧……顺了爹娘的意,找一个可靠、门当户对的人,托付终身……”他说得断断续续,微睁着眼眸,他瞧见沉香的泪,不自觉的,他苦苦一笑,声音中掺杂一丝温柔。“唉……你听话啊……”

  “不听!不听不听!”她已经太听他的话了,这回,她不要妥协。 “都是为了我……若不是替我寻药,大爷绝不会中毒的…全是我,是我害了您……杀人偿命,沉香赔您一条命!” “你!”碧素问喊了声,觉得一阵晕眩袭来,呼吸变得好困难。不行,还不是时机,他不能就这样罢手……勉强撑起精神,他不让意识涣散了。

  泪水浸淫过的眼更加痘党,她视线来回在他俊杰的脸上穿梭,想将大爷的脸庞牢牢记住。接着,她什么也不顾了,身子忽地倾向前去,软软伏在碧素问胸上,那里能听得见心跳,一之下,好微弱、好微弱地鼓动着。

  沉香的泪流出眼眶,渗入他胸前的衣料,小小身子颤抖抖的。咬着唇,她努力试着微笑,“大爷,别担心,沉香知道怎么做了……您活不成,沉香也活不成的……”

  “你若辜负了我,我将恨你。”他说出狠话,一字一语,清清楚楚。“我恨你……我……恨你……” 沉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要!不要……为什么这样逼我?为什么教我尝尽苦头?我不要受折磨,不要恨我……不要呵……”头颅只着宽阔的胸膛拼命地摇动,她将眼泪全擦在他身上。

  碧素问费尽气力,抬起手抚摸着沉香流泉黑发,低低地、固执地问:“答应我?” 沉香不说话了,只是心魂欲制地数着他的心跳。 “求你答应我……求你……”他的语调转为哀求。 然后,沉香崩溃了,泪疯狂的坠落。不再教他为难牵挂,她终于还是顺了碧素问的话,点头。 “沉香……答应您。” “好……好……”碧素问吁出一口气,精神整个松懈下来。他胸口紧缩,知道“闭气散魂丸”的药力已全数施展,真气虚微而魂魄将短暂远离。喃喃地。他犹不忘叮咛,“别教我恨你,别教我……恨你……”闭上眼睛,像睡着一般,他不再说话了。

  耳下的心跳声骤然静止,再也无从捕捉。而沉香竟笑了,一边流泪,一边笑着、温柔地说:“大爷,您睡会儿吧……醒来,沉香替您熬小米粥喝啊……”

  眼前一黑,她再度晕厥过去。 身难灭,心已秋,泪暗流,此生谁料,魂魄相依,惟梦能求。 生,是什么?死,又是什么?这一切,已没有任何意义。 为何要唤醒她?她由衷的希望,自己能静静地死去。别要唤醒她啊…… 沉香模糊地想着,她听到身边有一声叹息,然后有人摇着她的臂膀,生气又懊恼地唤她,那是青弟,她听见他不住地喊。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醒来,慢慢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直视上方,然后转过头,茫然地望向一屋子的人,好多、好多的人,却没有她最牵挂的面容。她一个惊跳,从床上直弹起来,惊喊,“大爷!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丫头,清醒一点!”练青紧紧接住她,不让她起身,痛心而冷酷地说:“他死了!听清楚没?他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三天前,他们已在渚边安葬了他。”

  “三天前……葬了他……不!不……” 沉香痛苦的低喊,抱住自己的头颅拼命地摇动,拼命地拒绝这个事实。这是怎么回事?该死的人是她啊,老天错得离谱,她不要承受这种痛楚,太残忍、太残忍、太残忍了……

  娘亲的手劲温柔地抚着她的头,攀着她的肩膀,“丫头,看开一点,现下最要紧就是好好医病,碧大爷冒着生命危险找来药引,你千万别辜负了他。别再哭了,身子经不起的。”练母好言好语地说着,心疼女儿,眼泪也跟着流。

  “娘啊……”沉香投入娘亲的怀里,所有的伤心难过全化成洪流,朝她兜头罩来,再也忍受不住,她在那温暖的怀中寻求安慰。 “唉……”练老爷无奈地摇头叹气,终于明了当日上碧烟渚向女儿提及婚事时,她为何不肯答应,原来丫头心中早有了中意的人。瞧着哭成一团的妻女,他真无力到了极点。

  事实上,不只练老爷如此感受,在旁的碧家人同样头疼无力。 虽让沉香服下一剂药,三娘却为她的精神状况担心不已。风琉已回啸虎堡别庄,她留了下来,并知会了江南练府,请他们上碧烟渚看看女儿--她怕大哥没成功地说服沉香,将她的亲人找来,便多一份保障。但瞧事情愈闹愈大,渚上的仆役丫头全愁眉苦脸不说,还得要她面对沉香的伤心断肠……天啊!谁来救她?!她快让这种可怕的气氛逼疯了,大哥倒好,也不知躲在何处逍遥,无事一身轻。

  在心底、三娘恨恨地又骂了碧素问一回。 还有碧灵枢,自从得知一切是大哥的诡计,他已气瘦了不少。看见沉香丫头的模样,他心里疼惜,却不能说出秘密,就在一旁咬牙切齿,一脸怪相,努力要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该死!该死!”碧灵枢气愤地咒骂,下定决心,等见着了大哥,他一定要揍他出气,用力地、不留情面地海扁他一顿,替沉香和自己被骗的珍贵眼泪出气。

  至于碧家老爷,他心烦归心烦,却也隐约有个预感,觉得这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能重挫大儿子的锐气,要他尽卸冷淡心性,爆出脾气。 “你身子仍弱,不好这般哭法。”将沉香骗得好不凄惨,三娘觉得罪恶至极。她走近她,感动的泪充斥眼眸,不明白大哥为什么不要沉香留下。他该是喜欢她的,又为何要如此待她?把一个一心恋他的女子推入比地狱还冷酷的深渊。

  三娘复又叹息,声音略微硬咽,“生死有命,大哥若有灵,他绝不愿见你这个模样。”唉,听她说了些什么,全是风凉话!若大哥真死,她肯定万般难受,然后同沉香一块儿痛哭,哪还有心情讲屁话!

  “三小姐说得极是。”练青说。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怪,似乎有什么不妥之处。转了眼,他视线扫过碧家每个人。 三娘迅速地接话,机灵地转移了练青的注意力。“你暂时还不能回去,每隔半年需服药汁,并辅以针灸拔病,如此三回,明年冬天便可回江南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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