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涤心正要有所行动,忽地众声哗然,她以为绣球让人夺了,自己又无能为力,心头一急,眼眶跟着一热,眼看就要掉泪。
倏忽之间,一股风朝她而来,喜帕起了波浪,涤心仍兀自沮丧,直到那突来的双臂对她袭击,将她稳稳抱在怀里,熟悉的体温、熟悉的胸膛,涤心猛地回神,想要唤出声才忆起自己有口不得言。
他不抢绣球,却来抢她。涤心双脚离了地,她遭人挟持,身子跟着他飞离高台,感觉几个起落,耳边听到连串哀号。
“新娘子被劫啦!快看快看!新娘子被劫走啦!哎哟!”
“哎哟!哎哟!”
“别踩别踩,哎哟,我的头啊!”
“闪啊!别让他踩头逃了!”很难闪,挤得水泄不通,不知闪向何处。
涤心的喜帕掉了,睁大双眼,不能置信地瞧着现场。她在男子的怀中,而那个男子却在众人头顶上大展轻功,匆促之间,还不忘对住她笑。
“四爷!接住!”人海茫茫,武尘和涤心循声望去,一朵大红花砸将过来,武尘袖风微带,将那朵大引干戈的绣球连同怀中人一起抱住。
韩掌柜?!涤心又是一怔,发觉他的山羊胡和嘴上的八字胡歪得厉害,原来全是假的。接着眼光教一道粗肥身影引去,是大海师傅,像座巨塔般高高耸立,正呵呵笑地朝她挥手,还有跑堂大柱、二柱和其它人。
涤心笑了,唇不能语,泪珠圆润晶莹,一颗颗顺着匀称的颊滚下。
耳边呼呼生风,武尘抱着佳人“踩”离万头钻动的招亲现场,提气再奔一段,他忽地纵身飞腾,两人稳稳落在某个富贵人家建造精美的屋顶飞檐上,涤心眼睛溜溜转动,居高望下,眼前的亭台楼阁、屋院格局,分明就是陆府。
“最危险之地是最安全。”男子笑嘻嘻,抱着她柔软的身子优闲坐在飞檐上,他修长的手指抬起一张玉容,朗声问:“涤心,我抢到新娘子!你替不替我欢喜?咦,怎地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高兴啦!瞧你欢喜得都掉泪了。”
明知她被点穴,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怜爱地为她抹泪。“这全是义母的主意,我同她谈过,她硬是不肯取消招亲大会,说道帖子已出、公告已发,若临了改变,陆府的信用定要大大折损,所以,哈哈哈……”他忽地纵声大笑,眼神深远地望着涤心,忍不住俯首亲亲她的香颊,低哑地说:“为顾及陆府颜面,逼不得已只好用抢的了。”
“涤心,我不只抢人,还抢了绣球,你是非嫁我不可了,对不对?”大掌揉着涤心洁美的下颚,拇指有意无意顺着朱唇的形状游走,引得涤心脸若霞红。
“你不说话,便是应了我了。”俊逸脸庞露出诡诈的笑容。
涤心又好气又好笑,首次见武尘耍无赖,心儿怦怦跳,又要忙着脸红,一双明眸瞪着,推开他直要贴近的头,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双手交叉挥动,又指了指他,再回来指着自己。
意思是说:她不能说话,要他帮她解开穴道。
武尘眉开眼笑,自有解释。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吻你,你不答应,我吻了你,你自然嫁给我啦!”
他欢呼一声,光明正大吻住了她。
唉唉……有口难言呵……
※※※
到山春已晚,何竟有新荼?
山顶应有雨,天寒始发芽。
采时林岤静,烹处石泉佳,
持作私囊密,分送五柳家。
“涤心,爹成功了!呵呵呵,婆子,快来快来!”山林幽静,苏泰来叫声响彻云霄,惊起几只在枝头歇憩的鸟儿。
闻声,涤心和武尘双双由屋中步出,手牵着手。
“大少爷,你也过来瞧啊!”称谓已成习惯,得了武尘这个半子,苏泰来依然喊他大少爷。只见他满脸欣喜兴奋,双眼发亮瞪住一株茶树,“呵呵呵……白雪芽,百闻不如一见,这叶芽真的是白色的,又嫩又纯,待制成茶叶,肯定是吓煞人的香,呵呵呵……届时,我要请徐老、王二叔、祥生兄全都来品新茶,喔喔,还有文先生跟马老板,他们上回打老远来看我,定要邀他们两位一起……还有还有……”他陷入半神游状态,嘴中念了一串名单,都是闲暇便上山同他下棋喝茶的老友。
涤心与武尘见怪不见,两人相视而笑,大掌握住小手,缓缓踱出竹篱之外。
“爹到底比我厉害,那株茶树终是发了嫩芽。”涤心唇边带笑。
武尘侧首凝视着她,静静地说:“那株茶树让我想起狮峰顶上的大雨。”
与他心意相通,涤心知他思及何事,唇轻抿,含笑不语。
“你抱病上山,就为几株茶树,那时我在雨中找到了你……你不会知道,当时的我心有多痛、多焦急。”
不知不觉停下脚步,涤心用力握紧他的大掌,仰起小脸,眸中情怀浓烈,那流转的眼波如醇酒醉人、如佳茗清澈,她徐徐启口,吐气如兰。
“我的确不知你有多心痛、心焦,你背着我奔驰,我心中只盼着那条路绵延无尽,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永不和你分离。”
武尘咧嘴笑开,猛地将她拥进怀里。
“哎呀,你压扁车花了啦!”涤心笑骂着,赶忙将手中的扎花风车高高举起。
“不打紧了,我很会修啊。”他特地向那个卖扎花风车的大婶拜师学艺哩。
抱住涤心,他额顶着她的,气息相互交错,眼睛望住她灵魂深处。
“涤心……”
“嗯?”
“我想问一件事。”
“什么?”
“你曾说……那个铜算盘是一个约定?”
涤心唇一抿,又是别有深意的静笑。
“是如何的约定你愿意告诉我吗?”
涤心没告诉他,只是踮高脚跟,让红唇印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