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心一愣,裙子再度失守,全身只着肚兜和小小的里裤。
“昨儿个是大少爷送你上床的,从偏厅一路走回内房,许多人都瞧见了。”
“是吗……”他抱着她回来,呵……那很好啊……
“傻笑什么?呆!”如意轻拍了下她的额,瞧见她红扑扑的脸,又暧昧地问:“怎么,你把事对他说了吗?”
“能说什么事?”涤心偏过头,表情难得忸怩。
“什么事?我怎么知道什么事?还不就是你心里头藏了这许多年的那档事!”
“哎呀!你又吃我豆腐!”涤心笑闹着转移话题,闪身躲开如意欲扯掉肚兜红绳的手,她一骨碌儿跳下床,背对着以最快的速度解下剩余的衣物,试也不试水温便躲进澡盆,“哇!好舒服……”她满足叹息,笑嘻嘻地回过头。
“八成没说。”如意暗自嘟嚷,边整理床铺边叹气,“你都二十二了,再拖下去还得了,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你早早对他说,要不要一句话,又何必这般蹉跎?”她年纪还小涤心两岁,说话却是老成。
双掌掬水轻轻泼打脸颊,水温偏热,雾气氤氲,涤心露出水面外的眉头微微泛红,拿起棉布仔细地擦洗身子,任由如意叨念,片刻,她忽然启口。
“如意……你和文哥可幸福?”
没料及话锋会转到这儿,如意先是一怔,脸跟着也红了,方才还絮絮叨叨,现下却似个闷葫芦。她已在去年许给了府里长工,虽是主母作的主,两人却早已情投意合。
如意浅笑,想起心上人的好处,即使不答话,那甜蜜的神色已说明一切。
“你心底只他一人,他心底也只你一个,怎么不快活。”涤心幽幽然说着,小手下意识拨弄水面,温润的水缓缓波动,有一下没一下地击在她的肌肤上。
方寸荡漾啊……想起那人,她胸怀登时溢满了酸楚,呼吸有些纷乱,然后,她的声音也在荡漾。
“我心底有他,同样想他心底有我,就好比你和文哥,这不是蹉跎……是为他沉吟……”
※※※
沐浴过后,长发还带着湿气,涤心也不理会,只用一柄白角小梳固定,任发丝瀑泻在眉上和后背。
昨日,她是吃完那八珍粥才睡着的,一早醒来,倒不觉得饥饿。至偏厅收拾了些东西,将最后几笔帐目核对,她步了出来想请人帮忙备车,今日杭州茶商聚会,谈的是节节高涨的茶税和浮梁茶叶买卖之事,两件都极其重要,她得领着海棠出席,让她见见世面磨练磨练,也好早日担当陆府庞大的产业。
有双眼正瞧着自己。
涤心会心一笑,廊檐下的身影停住不前,她半转身躯,准确地寻到那两道视线的来源。
“早上好。”她容如花绽,望住一步步靠近的男子。
湖绿色的衣衫裹着轻巧身段,小脸素净,眉目清新舒缓,长发拢在后头,露出一对白里透红的小巧耳垂,这般模样的涤心教人心神欲醉。
“早。”武尘短短一字,眼底柔和。
中庭顿时安静,几名洒扫的仆役动作明显迟缓下来,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往这边飘送。
唉唉,昨日她让人送回房之事,想必已传遍陆府。这……倒也没啥不好,自己的名节弄污了,说不定能成为“胁迫”他的筹码。涤心脑袋胡乱转着,唇抿了抿,不让笑太过恣意猖狂。
“听说天才鱼肚白你就起来练武了,在陆府睡不习惯吗?”她该感谢众人“关心”吗?经武尘昨夜的一抱,她问都没问,府里的仆役却忙着将大少爷的去向举动透露给自己。
武尘摇摇头,“我一向睡得少。”疑惑地瞥了眼中庭,发现那些人的动作一致由慢转快,扫地的扫地,捡叶子的捡叶子,个个都专心得不得了。
“我正要去义母那里请安。”他调回视线。
“婉姨回府了?”
“嗯……昨晚回来的。”他语气顿了顿,温朗地说:“你后来睡着了,没让人唤醒你。”
“原来。”突然提及,涤心再怎么无谓,脸不由自主还是红了红,为了掩饰她爽朗笑开,手主动扯住武尘的上臂。“我同你一块儿去。”
“嗯。”刻意忽略挨近的小手,他的鼻间却窜入她清新的香气,如同晨间向阳之花,混着蕊香与沁凉的气息,他难以自持地深深呼吸,淡淡低问:“他们为什么要看着你和我?”
涤心垂着头闷闷笑着,脚步跟着他,无辜回说:“我也不知道耶。”
气氛真的有点不同,不仅中庭那些仆役,连走在回廊上,沿路遇见的人全笑嘻嘻盯着他们俩,好似见了啥喜事。
武尘暗暗纳闷,想到义弟的婚事,瞬间觉得挽住自己臂膀的小手又热又麻,他偷偷瞧她,见涤心一脸坦然率真,顿时他心中愧涩,不敢再胡思乱想。
进了一片院落,两旁花草缤纷,人未到,涤心已扬声唤着:“婉姨,大郎哥来瞧您了。”
接着房中连声价响,听见一名妇人压低声音喊着:“啊!快快!”
涤心故意拖住他慢慢走,刚靠近厢房,门由里头打开,那丫鬟见到武尘惊愕地瞪大眼睛,神色仓皇的叫道:“大少爷。”她赶紧屈膝福身,垂着头忍不住想笑。
“是……是大郎吗?快进来……咳咳……快过来让我瞧瞧……咳咳咳……”
“义母。”武尘快步过去,停在床边,“您不舒服,别起来了。”
妇人不听,仍挣扎地撑起身子,让丫鬟在她背后垫着软枕,她拉住武尘要他坐下,气虚地说:“大郎……咳咳……我可把你盼回来了……”
“本该早些过来,可昨日义母回府时天色甚晚,怕您要休息,没敢过来请安。”武尘说着,不动声色地端倪着妇人的神态,见她颊腴红润,气色颇好,心中有些明白。“义母身子不适,昨儿个又何必到阿阳那里──”话尚未问完,陆夫人猛地一阵急咳,脸皱成一团,涤心见状抢将上去,又是拍她的背又是抚她的胸口,赶忙吩咐丫鬟盛来温茶,她服侍着她喝下。
“婉姨,慢慢来、慢慢来……”涤心倾身靠近,在陆夫人耳边低低喃道:“演得真好,继续。”
受到鼓舞,陆夫人内心精神大振,眉皱得更紧,唇落寞地撇了撇,“义母、义母……你就是不肯喊我娘,咳咳……当初唤你大郎,是希望咱们从此成一家人,你是陆阳的大哥,是陆家的大儿,咳咳咳……结果你不领情,自个儿跑到京城去,我都快病死了,见不到你娶妻生子,唉唉,说不定你认为娶妻生子也与陆府不相干,咳咳咳……现下,我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想来是不久人世了……”
地上有些糕饼屑末,床沿也有,陆夫人的前襟也沾了一些,应是方才太过紧急,来不及仔细清理。
“义母会长命百岁的。”武尘心中苦笑,虽猜出事情曲折,但面对义母自怜自艾的话语却也莫可奈何。
“你就是不肯喊我娘。”她又哀怨地攒眉。
武尘微微叹气,“在心中,娘和义母都是同等量的亲人。”她和义爹待他的好,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习惯了一个称谓,要立刻改去并不容易。
“是吗?呵呵……”好像首回听武尘讲这种“甜言蜜语”,陆夫人喜色乍现,突然手肘教涤心轻轻一挤,人才回神,“那……你也老大不小了,趁我还瞧得见,快快讨房媳妇儿吧,阿阳娶亲,我心里头的担子是放下一个了,可还有几个吊在那儿七上八下的,你的婚事、涤心丫头的婚事,两个最教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