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明天打算去打头山猪,去不去?”
“去!”
“我们也要去!”烧饼油条忙喊着。
“不成,你们两个太小。”蔺仲勋想也没想地打了回票。打猎又不是玩乐,带两个小的不是等于自找麻烦。
“一两哥……”油条扑到他的腿上撒娇。
蔺仲勋垂眼瞪着他,有股冲动想要将这小子丢出门外。瞧瞧,他在干什么?也许他年纪小,连羞耻两个字都不会写,但他不介意改天抽空教他。
坐在对面的杜小佟瞧着这一幕,只是抿着笑慢条斯理地用膳。
明明在座的每个人都没有半点血缘,谈不上是一家人,然而这一刻她觉得他们其实已经是一家人了。
家人……对她来说,曾经是恁地遥不可及,可她现在拥有了。
笑笑闹闹的用过膳,翌日,她是被房外孩子们的惊呼声给扰醒的。
她推门一看,不敢相信他竟然独自扛着一头硕大的山猪回来,孩子们在他身旁又跳又叫,俨然视他为英雄。
“小佟姊,这头山猪就交给你了。”蔺仲勋被孩子缠得烦,抬眼一见到她,直接朝她走来。
“这有什么问题,一两哥。”她噙笑,想着这么大的一头山猪,真不知道该怎么料理。
后来,她找了邻人帮忙,也分了几块肉给邻人当谢礼,其它的一时也吃不完,干脆腌过晒成腊肉,方便保存。
肉够多了,一个月内也不需要再打猎,但他却到河边去抓鱼,带着自个儿制的鱼枪,一口气就抓了四五条肥硕的白头鲢,教围观的邻人莫不赞叹。
杜小佟突然发现,这个看似文弱无用,就连农事都一窍不通的男人,其实像是拥有十八般武艺,好像没什么难得了他的。
家里的伙食因为他变得丰富,孩子们吃得眉开眼笑,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他和孩子们愈来愈亲近,以往老是跟在她和银喜身边打转的他们,现在倒是全围到他身边问东问西,学着制弓箭做鱼枪,一天到晚嚷着学泅技学打猎。
他要是嫌烦了,一记眼神就让孩子们全都乖乖闭嘴。
听油条的说法是,当一两瞪着他时,他会觉得有股寒意从背脊窜上脑门。烧饼点头如捣蒜。
她倒是没瞧过他那种眼神,在她面前的他总是扬着笑意,那煦暖笑意会暖进心坎,会让她有时不太喜欢他盯着自己瞧。
不过,他有一点倒是——
“非吃不可吗?”蔺仲勋瞪着眼前的盘中物。
“当然。”杜小佟往旁一指。“小家伙们都吃得那么开心,你还怕有毒吗?”
蔺仲勋撇了撇唇笑得很冷。连泥巴树皮都能吃的家伙,不管吃什么都可以很开心。
但他是九五至尊,他向来只吃爱吃的,这些像是野草的东西,他无法屈就咽下,但要他放任那群小鬼头耻笑自己,更是万万办不到。
于是,他动了筷子,豪气万千地咽下,一入口倒没有他想像中的菜腥味,反而有股愈嚼愈甘甜的菜香。
“瞧,明明就很好吃的嘛,你要知道到了冬天,可就没什么菜可以吃了。”瞧他终于吃了菜,杜小佟差一点就摸摸他的头夸奖他。
蔺仲勋目光冷冷地睨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调教的感觉。“我倒是希望冬天可以赶快来。”冬天到了,再也不用吃这令人厌恶的菜,多好。
“再尝尝这个。”杜小佟岂会不懂他的心思,打算在入冬之前矫正他不吃蔬菜的坏习惯。
蔺仲勋望着碗中红红绿绿的菜,有股冲动想偷偷倒掉,但是被看管得太严实。杜小佟就站在他面前,一票小家伙就在他的右手边,银喜抱着饺子坐在左手边……右手边传来阵阵低笑声,他懒懒横睨,随即寂静无声。
拿起筷子,他夹菜入口,瞬间,神色一凛,二话不说吐出。
杜小佟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粉拳毫不客气地招呼过去。“你怎么可以吐掉?红苋可是很贵的!”
“你又打我!”他魅眸一瞪。打一次是意外,打两次……上瘾了是不是?!
“你欠打!我告诉你,你的契期追加到四年!”
“喂!”这不是土匪是什么?一两银换他四年……他掂算掂算,他一日工资竟连一文五毛钱都不到!“你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她就不怕噎死吗?
“我说了,红苋不便宜,你吐掉那一口,大概就值这么多。”杜小佟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谎。
“你小心我上官府告你。”
“你会先被衙役带走喔。”她好心提醒他上次打了衙役一事。“三思,一两。”
蔺仲勋闻言,不禁被她逗笑。她反应极快,他说一句,她就非得要顶一句,但也没带怒气,就像是闲话家常,不过他要真是糟蹋了食物,她的拳头绝对不客气的招呼。
一听见他的笑声,厅内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解除,银喜逗着一直瞪大眼像是受到惊吓的饺子。
“我不是跟你说了,一两哥和小佟姊只是在笑闹罢了,就像是爹娘一样啊。”
爹娘二字,让斗嘴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睨向观众,再以余光偷觑着对方,目光一接触到,杜小佟立刻别开眼,胡乱地收拾桌面的碗盘,吆喝着,“烧饼油条,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说着,她已经快一步踏出厅外,烧饼油条动作利落地收拾好,快快跟上。
蔺仲勋托着腮,思绪还定在爹娘那两个字上。
这群孩子的爹娘?他唇角抽搐了下。他不想要爹娘,更没打算要孩子,但是时间一久,他好像忘了自己潜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只因过得太开心,日子一天天地过,他倒也不急了。
他想,只要有杜小佟在,就算他依旧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生,似乎也没那么难捱了,到时候他可以提早找她,把她带在身边好生调教,如此一想,他唇畔的笑意更浓,仿佛人生再重来个上百次,他都不会厌倦。
大半夜里突地一声雷,令蔺仲勋张开眼,随即又闭上了眼。
春末夏初的天候总是时晴时雨,半夜大雨也是常有的事。才想着,外头已经开始落下豆大的雨点,就像是石头打在屋瓦上,声音响得教人胆战心惊,就算睡梦中也会吓醒。
这雨大得有些不寻常,他翻坐起身。记忆中,这一年的五月有场大雨,届时会让清河泛滥,不过现在才四月底,这时间并兜不上。
近来重生的十数回里,他已经懒得改变什么,该旱就旱、该涝就涝,他从不插手,所以时间上应该是变动不了,不过这场雨……他起身走到窗前,观看雨势,隔壁传来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落。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连外衫都没搭上,直接冲到隔壁房前,已经听见孩子们的尖叫和饺子的哭声。
“发生什么事了?”他推门问着,突地有水溅在自己身上,他随即抬眼望去,就见屋顶竟塌了一角,大雨倾泄而下。
“一两哥,我们也不知道,突然间就……”唐子征将几个孩子抱在一块,睡梦中被惊醒,使得他连话也说不清楚。
“快点过来,待会整个屋顶都会塌了!”见雨水不断地冲刷,就怕上头的瓦片抵挡一不住人雨,待会一起掉落,砸伤他们可就糟了。
说着,他已经飞身冲到床边,右手抄起烧饼,左手抓起油条,喊着,“包子,抱着饺子跳上来,快!”
“好!”唐子征抱紧饺子,正打算跳上他的背。
然而就在唐子征踏出第一步的瞬间,上头屋瓦掉下,不偏不倚就打在他的肩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