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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页

 

  “我……我没有……”秋娘掉着眼泪说。

  韵娘可不想放过她,这个女人接受了相公的照顾,却打从心底瞧不起他,简直是恩将仇报。

  “相公好心把你接到这儿来,有得吃有得住,你却成天只想寻死,命是你自己的,要死要活,旁人也管不着。”

  “你这么说……真是太过分了!”她觉得自己受了莫大委屈。“我也不想死,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怎么办?”韵娘娇哼一声。“你觉得没有希望,也没有将来可言,只有死路一条,咱们下回也不会再拦着你,要是真的死了,让别人真当以为你是为了丈夫殉节,夸你是贞节烈妇也好。”

  她咬着绢帕。“我……我……”自己不过是希望能被男人疼爱呵护,并不是真的想死,但寡妇若想再嫁,又是难上加难,还得忍受闲言闲语,才会想不开。

  “日子要怎么过,就看你怎么想,但不要说得好像是别人害你似的,还有……”韵娘把话挑明了,又加重语气。

  “再听到用那个难听的字眼来骂我相公,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韵娘不再理她,迳自走出绣房。

  秋娘捂着面孔,觉得自己好悲惨,没有人同情她的遭遇。

  正月十五——

  虽然农历年都过了,邢阜康还是命人送了节礼到别庄,每个人都有份,就连桂姐的一双儿女都有,而韵娘则是一只白玉镯子。

  她没有戴上,只是天天夜里将它拿出来把玩,还对着它说话。

  原来这就是思念……

  白天因为忙碌,可以不去想,但是到了晚上,只有一个人躺在床上,就特别希望那个男人就在自己身边,相互依偎,度过漫漫长夜。

  韵娘多多少少可以体会得出守寡的心情,想见却见不到,那份寂寞和孤单,有多么难熬,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忍受的,何况是天人永隔,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到了,更是分外凄凉。

  看着手中的白玉镯子,抚着上头柔腻的触感,想着那个男人在为她挑选时,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既然已经知道相公心里并没有其他女人,也不是不要她,不如就用行动证明,自己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他的出身,他就是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令自己心动的男人,所以……

  她决定搬回邢家大院!

  没错!与其在这座别庄枯等,不如回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相公总不能都不回家。

  于是,她决定等最后几堂课上完,便要回西递村。

  就在韵娘想着该如何跟婶婆解释,或者干脆把她一起接回去住时——反正飞觞堂有很多空厢房,就算多住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却没想到年事已高的婶婆说倒就倒,不过一天的光景,已经是弥留之际。

  大夫把完了脉,摇了摇头。“还是准备办后事吧。”

  闻言,众人心底一沉。

  “娘……”韵娘坐在床缘唤道。

  婶婆过了良久才掀开眼皮,看清是她,张口就是一声“媳妇儿”。

  “是。”她柔顺地应道。

  “谢谢你不嫌弃……”婶婆嘴角弯了弯,气若游丝地说。“还愿意照顾我这个老太婆……我真的很幸福……”

  围在旁边的叶大娘她们不禁泣不成声。

  韵娘紧握着布满老人斑的瘦弱手掌,垂下泪来。

  “等阿旺回来……跟他说娘先走了……要他别伤心……”她交代着遗言。

  “是。”韵娘哽声地说。

  她眼皮好重。“你跟阿旺……要帮咱们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我会的,娘。”这句话勾起韵娘天生的母性,她也好想为相公生个儿子,下回若再逼她喝避子汤,一定当面把碗给砸了。

  听到韵娘亲口允诺,婶婆终于合上眼皮走了,神情好安详,仿佛睡着般,让众人既欣慰,但也难过。

  由于邢阜康经常要出远门,便曾交代过,由于婶婆的儿子、媳妇早就不知搬到何处,若真有个万一,就由叶大娘她们代为处理丧事,墓地也早就找好,等他回来,再挑一个好日子,将牌位迎进邢家祠堂。

  为了处理婶婆的丧事,韵娘只好把搬回邢家大院的事往后延,一直拖到了二月底,她才把这个决定说出来。

  麻姑一脸惊愕。“大奶奶要搬回去?”

  “我跟相公既是夫妻,岂有分开来住的道理,自然要搬回去了。”韵娘心意已决。

  “他总认为自己做的都是为我好,却不曾问过我的意见,这回我不再听他的话,什么以夫为天、三从四德,就把它们全丢了,我要让相公明白一件事,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会陪在他身边。”

  叶大娘倒是赞同。“大奶奶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夫妻本就该如此。

  “我也觉得这么做才对。”周大娘点头如捣蒜。

  没有主子的命令,麻姑不敢作主,更何况邢家大院里头都是些豺狼虎豹,要是有个闪失,又怎么对得起大当家。“可是……”

  韵娘端起主母的架子。“难道你不听我的话?”

  “当然不是……”她夹在中间很为难。

  “既然不是,咱们过两天就回去。”韵娘露出柔媚的笑靥。

  自己早该这么做了。

  这一次要让相公明白,她可不是个只会顺从,完全没有主见的女人。

  眼看阻止不了,麻姑也只好收拾东西,就在两天后,主仆俩坐上雇来的马车,在叶大娘的陪同之下,回到西递村,重新踏进邢家大院。

  第7章(1)

  三月中旬,春暖花开。

  邢阜康终于又回到别庄,当他从周大娘口中得知婶婆过世的消息,心中无限感伤,接着又得知韵娘已经在十日前起程返回邢家大院,大为震惊,来不及细问,便片刻不敢停歇,立刻驱车赶回西递村。

  他马不停蹄地回到邢家大院,直接从南边角门回到飞觞堂。

  “大当家回来了!”

  见到数月未归的主子,老吴脸上堆满笑容,马上往院子里头喊,跟其他人通风报信,好赶紧出来迎接。

  他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大奶奶呢?”

  “应该是在屋里,大当家别担心,这扇门小的看得很紧,不会随便让人进来,其他人也都帮忙守着大奶奶,一切平安。”老吴想到几日前大奶奶突然从别庄搬了回来,又不便多问,只是尽好自己的责任,把门看好,自然也很清楚主子最担心什么,不等他问,就先说了。

  “没事就好。”邢阜康悬在半空中的心才落下。

  于是,他大步穿过天井,已经有好几个婢女、嬷嬷出来迎接,推开正房的格扇门,屋里却没半个人在,只好又走出来。

  麻姑听见楼下的动静,立刻从二楼下来,怯怯地见礼。“大当家。”

  “怎么就让大奶奶搬回来住了?”他沉着脸问。

  她早有挨骂的心理准备,便硬着头皮回道:“因为大奶奶坚持要搬回来住,奴婢也不得不听……”

  邢阜康瞪视片刻才问:“大奶奶人呢?”

  “在二楼的绣房。”麻姑指着正房楼上的厢房说道。

  绣房?他也跟着抬起头来,倒不晓得上头那间原本闲置不用的厢房,如今成了绣房,便顺着楼梯,直接上了二楼。

  待他推开绣房的门扉,跨进屋内,就见穿着杏红色大袄,上头镶嵌着各种精美花边和剌绣的妻子就坐在绣架前面,半垂眼眸,相当专心地刺绣,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咳!”邢阜康清了下嗓子。

  韵娘扬起螓首,佯装惊讶。“相公何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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